林惊昼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邓衍云跟他风雨同舟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林忠明的面目。
“林惊昼死后,林忠明变得很活跃,他打着父爱的旗号,利用早逝的儿子,博取关注。”张裕舒很平静地说。
“他甚至每一年都会拍卖一些林惊昼的东西,表现上说是为了延续林惊昼的慈善事业,其实募集的资金被空转入他名下的别的机构,并没有用于救助活动。”
林惊昼的手都攥紧了,他咬着牙问:“他都拍卖些什么?”
张裕舒转过身,直直地看向林惊昼的眼底:“都是林惊昼的东西,比如演出用过的写着日期的拨片,他的唱片收藏,他的饰品,他做歌的设备之类的。”
林惊昼觉得江风太大了,把他吹得整个人一寸一寸地冷下来。
他终于知道他的房子为什么空了,他留给张裕舒的那些东西,全被他的父亲偷走了。
第41章
回到北京那天,林惊昼失眠了。
自从换了一个身体,睡眠问题就再也没有困扰过他。
哪怕他天天熬夜玩手机,手机一丢就能快速入睡。
但因为林忠明,今天他躺在床上,瞪着黑暗,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黑暗如同一堵墙,立在他的面前。
他想起许多事,他的母亲离家出走之后,林忠明先是发了疯那样地去各处打听,然后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他开始喝酒,酒瓶子摔碎在地上,他冲进房间,揪着林兰的衣领,说要打死她。
林惊昼挡在妹妹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推搡他。
那年林惊昼十六岁,林兰十岁。
这一天过后,林惊昼不敢再待在家里,他带着妹妹,坐船去江津,找爷爷奶奶。
奶奶有五个子女,早夭了两个,林忠明是老三,林惊昼是他们的第一个孙子。他出生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他的名字还是奶奶特意请人取的。
奶奶看着一大一小站在门口,第一反应是叹气,她指着林兰说她是冤孽。
林兰出生的时候,还是计划/生育年代,陈碧莹东躲西藏才把她生下来。
交了罚款,家里经济更加拮据,林忠明对此十分不满,对陈碧莹也越来越坏。
或许母亲的出逃是注定的,她忍耐了太久,所以走得这么决绝,拿走了所有的钱,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林惊昼求奶奶把林兰留下,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他会出去打工赚钱,养活妹妹。
一开始林惊昼在重庆打工,后来认识了几个朋友,告诉他深圳赚很多,他就跟着去了深圳。每个月他会给奶奶汇钱,顺便跟妹妹通话。
没有人再提起林忠明,也没有任何关于陈碧莹的消息。
林惊昼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直到他三十一岁那年,他在一个类似好声音的节目上,唱红了《人间夜》。
街头巷尾都开始播放这首歌,他在一夜之间,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歌手。
林忠明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的,林惊昼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他来。
林忠明特别激动,他的声音都颤抖,他说:“儿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天林忠明坐在他对面,声泪俱下,他说他那天就后悔了,再怎么生气,再怎么伤心,也不该打孩子。
可是第二天就找不到他们了,他急得要命,也怕得要命,生怕他们两个出事。后来他也去找过奶奶,但被拒之门外。
“儿子,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在找你。”林忠明伸出手,紧紧握住林惊昼的手,他的声音很沙哑,“我要跟你道歉,是爸爸没本事,爸爸对不住你,才让你这些年这么辛苦……”
林惊昼看着那双开裂的手,如同干涸的土地上蜿蜒的沟渠,和林忠明身上的晒痕一样深刻。
林忠明是一个船员,林惊昼记得他小时候,很喜欢去码头玩。
长江水是浓黄的,翻滚着如同一条巨蟒。
他蹲在码头,经常可以等到父亲的船归来。林忠明站在船头,会大声喊他的名字。
有一回,林忠明喊他跳下来,那时候林惊昼什么都不怕,他像一只雏鸟,充满信任地扑向父亲的怀抱。
他被稳稳地接住了,也被父亲的气味完全笼罩。那是一种复杂的气味,之后的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林惊昼再也没有闻到过比这更浓烈的气味。烟草,渔获,阳光,如同一张网。
林惊昼大笑起来,攀着父亲的脖子,喊起来:“爸爸,你回来了!”
林忠明用满是胡渣的下巴故意扎他:“儿子,最近乖不乖?”
在江水和晚霞的中间,是江上来往不断的运输船,那长长不断的汽笛声,一直响彻林惊昼后来很多个梦里。
林忠明说看到他现在过得很好就放心了,林惊昼正犹豫要不要多留他一会儿,林忠明的电话突然响了。
林忠明的神情变了,他离开座位,去接电话。林惊昼发现林忠明比他的记忆里矮了很多,也更瘦小。
他突然想起那些传言,说林兰不是林忠明的种。
他也想起每年奶奶给他的塞了钱的信封,上面是林忠明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
林惊昼坐在那里,被回忆淹没。
林忠明接完电话回来,林惊昼就主动问起,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林忠明摆摆手,说没什么,爸爸会解决的。
于是林忠明站起来,和他道别。那时候他真的像个父亲,他对林惊昼说,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辛苦。
林惊昼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儿时的码头,脚下是奔腾不息的江水,林忠明站在下面,喊他跳下来。
林惊昼握紧了拳头,他怀着期盼说:“爸爸,你留下来吧。”
林惊昼在黑暗中打开手机,光映着他的脸,让他看起来十分苍白,他打开网页搜索林忠明的名字。
和记忆中所有的模样都不同,不是暴戾的酒鬼,也不是苍老的父亲。林忠明穿着西装,面带微笑,轻微的秃顶和发福,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功成名就的企业家。
一切都如此陌生,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是林惊昼的父亲。
林惊昼面无表情地划手机,他看到一条讯息,是一张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
“点亮星光,共筑希望——为唐氏儿开启未来之门,第四届ALLA慈善拍卖会邀您参与!”
这是爱兰基金会和国内某家知名酒店合作的晚宴形式的拍卖会,林惊昼搜索了一下,因为他的缘故,这个拍卖会名头很响,曝光度高,每年都会吸引不少明星和企业家。
而每一年的重头戏拍品,都是由林忠明提供的。比如去年,他捐赠了林惊昼佩戴过的,尚美巴黎的一款钻石胸针。
这个慈善拍卖会还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林惊昼盯着手机,牙齿咬得很紧。
找张裕舒帮忙肯定是不行的,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林惊昼翻遍了好友列表,最后在一个名字上面,停住了指尖。
林惊昼得到消息迟,两日后就是拍卖会,好在他没有通告要赶,不需要跟王颂扯谎。
拍卖会有着装要求,林惊昼没正经西装,衣柜里最接近正装的是一件表演服,他盯着从肩膀开始延伸下去的黑色闪片,认真思考起把它们全拆光的可能。
杨逢安看他翻箱倒柜半天,就探头进来问他在找什么。
林惊昼说晚上有个活动,要穿正装。
杨逢安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昨天你不在,王颂托人送过来了一套西装,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杨逢安说完就小跑着出去,然后拎着一套西装回来了。
“我看这西装应该挺贵的,就单独挂起来了。”
衣服外面还套着干洗袋,林惊昼接过来,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他想要么是之后的通告要穿的衣服?但王颂也没跟他提起过。
林惊昼纠结半分钟选择不再纠结,他麻利地把衣服换上,走到镜子前面整理头发。
衣服不是特别合身,稍微有一点大,林惊昼对着镜子转了转,觉得无伤大雅。他去卫生间拿了发胶,把头发抓了上去,露出一半的额头。
杨逢安站在一旁看,评价道:“我还第一次看你穿正装呢,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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