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舒直接挂了电话。
但钥匙还是寄过来了,没有寄到他家,而是寄到了工作室。张裕舒的邮箱里,收到了庄律师的邮件,里面写着房子的具体地址。
庄律师让他有空可以先去看看,然后再来事务所谈后面的过户流程。
张裕舒捏着那把钥匙,特别想揪着林惊昼的领子大骂他一通,但这种愤怒很快就消散了。
张裕舒感到无力,因为他连个能说这件事的人都没有。
过了两个月,张裕舒去北京出差,想起那套房子,犹豫再三,还是去了。他用钥匙打开门,房子却像被打劫过那样,满地的狼藉。
张裕舒关上门,很恍惚地往里走,他的脚尖踢到了一盘磁带,外壳全碎了,像是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
张裕舒站在中央,给庄律师打电话。庄律师很快赶到,他也被这一室狼藉吓了一跳。
张裕舒问他这套房子本来就是这样的吗?庄律师有点尴尬,他说林惊昼只跟他强调了要把房子钥匙交给你,他也不知道房子里有什么。
张裕舒深吸一口气,哪怕林惊昼不在了,他也能随时惹火他。
“他立遗嘱的时候没有写清楚吗?”张裕舒压抑着情绪说。
庄律师表情有点抱歉:“林先生的遗嘱涉及到的部分很多,这件事他弄得很匆忙,而且时不时我会联系不上他。”
张裕舒真的很想骂人,但庄律师也只是拿钱办事,他没法苛责他,于是他倒了谢,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送走庄律师后,张裕舒立刻换了锁,加装了智能门铃,联系保洁公司叫人来打扫卫生。
这天晚上,张裕舒坐在这个几乎被搬空的房子里,一言不发。
他想起前几天的新闻,林忠明那张假惺惺的嘴脸,他对着摄像机,痛哭流涕,说自己失去了最亲爱的孩子。
张裕舒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手机掉在缝隙里,他伸手去掏,还多找到了一个吉他拨片。
这是林惊昼定制的专属拨片,上面有个简笔画的笑脸,还比了个耶。
拨片正面用笔写着日期,背面则是地点。张裕舒知道他有这种习惯,会留下每一次演出用过的吉他拨片。
张裕舒拿着拨片反复看,这一场时间在他们分手后的演出拨片,大概是林惊昼随手乱丢,所以掉在了沙发缝隙中,没有被林忠明一起搜刮干净。
它像是时间长河中被遗落的一块石头,被后来的人捡到,成为往事不可追的证据。
张裕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拿出手机,给《过关》团队发消息,说他下一期想要采访林忠明。
那是张裕舒第一次见到林忠明本人,他很瘦,穿着很普通的衣服,面容憔悴,看起来真像个痛失爱子的父亲。
张裕舒深吸一口气,他想,还好当时跟林惊昼搞的是地下情,所以林忠明不认识他。
摄影机开始工作,张裕舒按着采访提纲开始提问。一开始林忠明还掩饰得很好,字里行间都是痛心。张裕舒没什么耐心听,他垂下眼睛,看到后面的一个问题。
“之前业内总有人说林惊昼难相处,过于苛刻,还有人戏称他为暴君,这是事实吗?”
林忠明摆摆手,说:“他就是太固执,对音乐作品要求严格就算了,但其他方面真的没必要,其实我也劝过他几次。但我这个儿子就是不懂钻营,我平时让他跟我那些朋友吃个饭都不愿意。”
张裕舒冷冷地抬眼,林忠明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开始批判林惊昼,说他那些不合时宜的善心,用不对地方的清高,明明可以成为一代歌王,却对工作挑挑拣拣,浪费了好多机会。
张裕舒再也忍不下去,他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冲着林忠明脸上砸下一拳。
这一拳实在发生得太快,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没有一丝声音。
张裕舒面无表情,他揪着林忠明的领子,利落地又是一拳。
林忠明身上的麦克风飞了出去,两个人摔到了地上,扭打在一起。
旁边的摄像大哥反应最快,他冲了过来,从后面勒住张裕舒,想要把他拉开。
张裕舒眼睛血红,他挣扎着,像一头野兽那样发出低吼,他的手仍然揪着林忠明的衣服,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像是四面八方伸出的触手,缠绕住张裕舒的四肢,也缠住他的视线。
张裕舒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第72章
他们站在那里,张裕舒在说,他一开始想保持比较理性平淡的口吻,但提到林忠明的时候,语速还是变得很快。
林惊昼始终抱着他,他的表情变得很抱歉,他抬起手,摸张裕舒眉间的褶皱,像抻平一张纸那样,轻轻地揉。
他说:“对不起。”
张裕舒直白地说:“你别替林忠明道歉,我嫌恶心。”
林惊昼“嗯”了一声,表情依旧是很无措。
张裕舒拉着他离开门厅,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
“那后来呢?”林惊昼问。
张裕舒目光淡淡的:“不告诉你了。”
林惊昼被他噎住,都不用说话,为什么三个字已经放大在了脸上。
“我坦诚了这么多,你也得给我看看你的诚意。”张裕舒说。
林惊昼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回到前几天那种说不出话的状态里。
“比如庄律师说那段时间总是联系不上你,为什么?”张裕舒看着他,眼底是幽暗的。
林惊昼不太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那段时间我去雨崩了。”
张裕舒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时候?你那个葬礼前还是葬礼后?”
林惊昼在说实话和打哈哈之间摇摆两秒,还是老实说了:“葬礼之后。”
张裕舒的脸色马上变了。
时至今日,张裕舒已经是个喜怒不上脸的人,但这一秒,他没能控制住表情。
“是有原因的。”林惊昼赶紧解释。
“我是带我妹妹去的。”林惊昼有些泄气,“你可能不知道,唐氏儿过了三十岁之后,会有很大概率得老年痴呆。”
张裕舒呼吸一滞,他是知道的,那年他来重庆见邓衍云,问起林兰,邓衍云告诉他,妹妹走得比林惊昼还早。
“我有点怕林兰会把我忘了。”林惊昼苦笑,“但……”
他有点说不下去。
但林兰没有活到三十岁。
“林兰一直没出过远门,也是我不称职,总想着多赚点钱。”林惊昼很后悔,“等到最后她就离开我了。”
林惊昼以为他早就消化了这件事,但现在提起,心里还是堵得慌。
“我想着把骨灰带去神山脚下,所以就去雨崩了。”林惊昼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颓唐,他轻轻地说,“希望林兰下辈子能做高原上的一支花,别再做人吃苦了。”
房间里很静,两个人这次这番对话都是掏了心窝子讲的,讲得不容易,林惊昼感觉胸口疼得很,又观察着张裕舒的反应,心也悬着。
张裕舒叹了口气,微微打开双臂,对他说:“过来。”
林惊昼凑过去,和他拥抱。
这个拥抱和刚刚在门厅里的不同,林惊昼感觉张裕舒压着他,几乎是把身体的一半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这份重量让他觉得安心,他闭上眼睛,说:“那次我也是在飞来寺转车,去的西当。”
“那天早上我起来了,运气很好,看到了日照金山。”林惊昼说。
那是种很复杂的感受,林惊昼对日照金山没有执念,那天看到的时候,也只是掏出手机拍了照。
生命中有太多时刻不可复制,他面对着金色的,盛大到难以形容的梅里十三峰,心里想的却是多年前,他和张裕舒,在飞来寺阴雨绵绵的一周。
所以他对如此清晰的景象感到不适应,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云雾遮盖住的,才是他最初认识的梅里雪山。
林惊昼讨厌故地重游,他看到了日照金山,但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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