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任由他在自己的手上捏来捏去,喵,人喜欢捏猫的爪子,猫是知道的。
他很兴奋:“在神仙的世界,多少人想抓猫都没有抓到!他们想把猫变成公公!没有一个成功的。”
谷梁泽明听到这儿,反而顿了顿,像是不太理解:“神仙为什么,要阉了猫?”
是因为妖精不可成精,还是成了精的妖怪会直接生下很厉害的小猫妖?
“不知道诶,”辛夷老实地说,“人类就是这样坏。”
谷梁泽明赞同地轻轻颔首,好像自己已经不被划分人了似的,表扬他:“还好我们辛夷厉害。”
辛夷很得意地喵哼喵哼着,揽住了谷梁泽明的脖子。
辛夷黏人的时候就是一块小猫糕,连自己走一步路也不乐意,不抱还会喵喵叫。谷梁泽明抱着人在自己膝上,另一手拿了笔,写一封手谕,要徐俞送出去。
辛夷跃跃欲试地看他的小玉章:“猫想盖!”
每天看谷梁泽明盖小红章,猫已经眼馋很久了。
谷梁泽明便松了手,让辛夷抱着玉章玩来玩去,最后在旁边朱红的油印中一按:“盖吧。”
谷梁泽明常用的宝章是枚无暇的白玉印章,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却白的温润,透着股内敛的夺目。
辛夷没盖过,盖糊了,谷梁泽明便又写了两张,等他盖成功,才将其他的烧掉。
辛夷一开始盯着谷梁泽明拿着毛笔的手。
谷梁泽明手指修长,握着笔时指节微微曲起,显出皮肤底下坚硬的骨骼,将拉弓时的悍气收敛得一点不露,笔根在他线条利落的下颚边轻晃,几乎是一副教科书一般的君子模样。
等谷梁泽明将纸放在猫手边,辛夷就下意识砰地按了一下。
成功了,辛夷盯着漂亮红字看了一会儿,没撒手。
谷梁泽明见他没盖开心,便从旁边抽了几张纸,让他继续玩。
辛夷砰砰砰又盖了一面,随后在谷梁泽明换纸的时候,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辛夷放下印章,很不走心地:“哎呀喵。”
谷梁泽明侧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揭穿,只接了徐俞递来的帕子,慢慢擦着。
红色的油印并不好擦,随着擦拭的动作变成道道模糊的红痕,有的甚至从白皙的虎口被擦拭到了指节处,红得刺眼,好看得触目惊心。
辛夷看着看着,把脑袋搁在谷梁泽明手臂上。
他说:“好看的喵。”
谷梁泽明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再乖的猫也是有些恶劣的性格,喜欢恶作剧,还黏人,经常做了坏事后就一脸无辜地黏上来,让人苛责不了半分。
他说:“印在身上更好看。”
印的不好也没关系,印满了,印得浓浓的,交叠着最好看。
这一声太轻,像是含在嘴里说的,辛夷没有听清,抬头说:“什么?”
谷梁泽明却没有再重复,而是叫徐俞将印章收起来,之后换成另一个用。
辛夷有点不满地扒拉他的嘴巴,要把刚才那句话扒拉出来。
扒拉着扒拉着,他记起来张绍钧的话,动作慢慢慢下来:“哦,还有,上次上供玉佩的人想见你。”
谷梁泽明抬眼。
“他说,想请猫去他那里玩,他很喜欢猫,”辛夷记不住太多了,“唔,差不多应该是这样。”
他的手慢慢要拿下来,却被谷梁泽明按住了。
谷梁泽明将他拇指柔软的指腹按在唇上,明明被蹂躏的是他,却给人一种他要反过来吃人的错觉。
谷梁泽明抵着他的指腹,温热的气息拂过,轻轻开口:“好,见。”
辛夷有点意外,谷梁泽明每天都好忙,和猫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够,怎么有时间去见别人。
谷梁泽明漫不经心地应他:“下午便叫他来见朕。”
“不行不行,”辛夷说,“下午要和小猫巡逻!”
不能占小猫时间!
“嗯,”谷梁泽明说,“那便命他傍晚来。”
辛夷有点纳闷了:“明天上午不好吗?你们吵完架就可以叫他过来了。”
“明日上午多得是事,如何分给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人?”谷梁泽明语气清浅,却斩钉截铁,“说傍晚就傍晚。”
辛夷:。
“哦,你这么急,”辛夷说,“那辛夷等下叫小猫去送信。”
凭什么?
谷梁泽明想,辛夷还没用小猫给他送过信,如何就轮得到别人?
甚至辛夷也没给他送过信,两个他都没有的,却让旁人有了,这是什么道理?
“朕叫人去。”
他说着,垂首,指尖拨弄了一下辛夷腰间一小串东西,视线沉沉的,声音还是哄小猫的语气。
“辛夷每天走出去叮铃哐啷响,却还是有人这样不长眼睛,”谷梁泽明笑了笑,把话题转开,“回宫后,朕再给你挂上去一个,好不好?”
当猫的时候听这个有点吵,但是当人却刚刚好,还很漂亮!
辛夷点了下脑袋:“好呀好呀。”
他用拇指沾了下油印,吧唧给谷梁泽明手背上按了一下,意图明显地说:“猫也给你一个!”
“…”
果然,没拖到明天,谷梁泽明下午陪小猫溜达完,回来就命人去宣了张绍钧。
领命的宫人出去,同帐外的首辅擦肩而过。
张首辅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回了下头,不知道陛下这个点宣了谁,又是何等隐秘重要之事,或者是他的那件事。
自从上一次同马哈木见过,张首辅下定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找陛下陈情。
张首辅缓缓朝皇帐走近了,内侍层层通传,最后徐俞得知消息,躬着腰去禀了陛下。
谷梁泽明抬了抬眼:“张首辅请见?”
“是,”徐俞说,“奴才看首辅神色憔悴,身上的官袍都大了一圈。”
“他是该害怕,”谷梁泽明垂首,像是想了什么,淡淡地道,“让他进来,若是等会儿他孙儿来了,也一并入内。”
“是。”
辛夷在一旁听他们说来说去,等徐俞退下,谷梁泽明摸了摸辛夷的下巴:“首辅同朕讲的事恐怕有些无聊,辛夷要不要去外头玩一会儿?”
想赶走看热闹的猫!
辛夷警觉,立刻抬起谷梁泽明的腿,压住了自己的腿。
谷梁泽明便摸摸他的脑袋。
帐内的气氛莫名安静下来,过了几息,帐子外传来不太利落的脚步声,显然来的是位老者。
张首辅进来就叩首,他年事已高,朝堂上也受些优待,几乎很久没有再行这样重的大礼了。
帐中响起沉闷的磕碰声。
“臣来请罪。”
谷梁泽明只淡淡地说:“哦?”
张首辅膝行上前,停在了书案前,他那一下叩得相当重,转瞬间额头已肿了起来,转为青紫,他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又叩了起来。
帐子里一时间只响起阵阵叩首声。
“臣同瓦剌私下有交易往来,翻覆多日难眠,不敢再欺瞒陛下。”
谷梁泽明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垂首,目光冷淡地落在下头人枯瘦的肩背上:“首辅向来清正,此话何意?”
脑袋的疼痛让他后背满是冷汗,张首辅呈上了已写好的陈情书,保持着姿势不敢动弹。
陛下语气中半点惊讶也没有,显然已知道这事了。
他说:“臣本只想换些珠宝维持家用,谁知瓦剌贪婪,一直纠缠不休,前几日甚至还找上了臣,事已至此,臣方知铸下大错。”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起来:“我大宣,竟是连个臣子都养不起了?”
张首辅嘶哑地道:“是臣治家无能,但前几日,臣也一个字没说!”
听见这话,谷梁泽明只静静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极幽深,漆黑的眸中神色渗人。
“三司已见了你的罪证,”谷梁泽明放下纸,就像扔开了一份废纸一般,并不同他纠缠,只说:“朕如今想知道,首辅都同瓦剌换了些什么?又是谁帮你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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