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跟师傅不久,是在殿外服侍居多。可师傅嘴巴一向严实, 什么杂话也不说,他只知道平日在天子跟前办事是何等的庄严肃穆,却第一次有人跟他说简单的。
辛夷就掰手指同他数着说:“唔, 猫想想,其实不多。要给皇帝磨墨, 要帮他换衣服,这个我不太会,还要帮他——”
“好了!”
徐俞本想把这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如今看他们聊来聊去,都要聊到陛下身上了, 看得眼皮直跳,沉声道:“还不睡,明日如何服侍陛下。”
小太监听见这话立刻就地一滚,娴熟地卷着铺盖闭上了眼睛,好像一秒就睡着了。
见辛夷看过来,还睁开一只眼睛,朝他打口型。
“我师傅等会儿还要给陛下守夜,我们晚一点儿再聊。”
辛夷:“…”
他有点遗憾地小叹了一口气,在床铺上左右看看,果然看见床尾有叠得整齐的崭新一床被子,肯定是给他的了。
他挪过去,把被子铺在自己身下,伸出人爪子这里按按那里按按,按了半天才啪叽躺下。
系统飞出来:【你不脱外袍睡吗?】
辛夷盯着帐顶的眼睛亮晶晶,在脑袋里和他聊天:“你忘了喵?我不会脱,这个是一键穿上的。”
还得全部一起脱。
系统:【…好吧,那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喵。”
过了半刻,就连徐俞也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系统几乎以为辛夷已经睡着了。
谁知道下一秒辛夷“唰”地睁开眼睛,两眼几乎在昏暗的帐子里放光,没有一点睡意。
辛夷转过头,用手指戳戳身边说要晚一点再聊的小太监,小太监睡得很香,被戳后隔着被子虚空蹬了一脚。
辛夷讪讪地收回了手指,人类的晚一点,是什么时候?
谷梁泽明睡觉起来就没有这么凶,哪怕是半夜他跑步跑到谷梁泽明身上,把人踩醒了,谷梁泽明也只是轻轻地皱一小下眉头,就伸手把猫拢在胸口一起睡!
想到这里,辛夷本来就兴奋的心情更睡不着了。
他正想要拉系统聊天,忽然听见帐子外头有人轻轻挪动了下脚步,像是已经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
挪一下又不动了。
辛夷正是晚上兴奋的时候,闻声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快活地赤脚踩着足衣冲到帐子外面去了。
什么人!猫来逮人了!
他兴奋又轻手轻脚地走到帐门边,看见外头几米处有个隐约的身形。
辛夷一下就认出来了是谷梁泽明,高高兴兴地撩开帘门,冲出去了。
他撩的动作大,寒风卷着进了帐子,把里头睡着的小太监冻了个哆嗦。
谷梁泽明一个人在外头站了有一会儿了。
今夜风有点大,旁边的火堆玩熄了,不远处徐俞正拎着灯,看灯罩被大风吹得乱舞里头那点火星子忽灭忽灭,愁眉苦脸。
陛下出来的匆忙,只披了件薄薄的袍子,这么站在夜风中如何了得?
可他刚刚问了句要不要加衣服,就被陛下不轻不重地看了眼,也知道今晚上自己这事儿办砸了。
徐俞急得团团转,谷梁泽明却难得觉得夜风吹得头脑清醒。
要是要让辛夷保证身份,自然要给他一个像样的身份,也要让辛夷好好接触旁的人。
他方才在外头听辛夷同旁人聊了几句,声音里很是兴奋,想来猫妖也不曾变幻成人后这么同人玩耍。
他等在外头踌躇了半天,也只是静静想着,若是辛夷睡不惯床,跑出来找他,他就把人带回去。
若是睡得好,也就罢了。
夜风有点凉,谷梁泽明只打算再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可是他没想到帐门口真忽然冒出来了个脑袋,眯着眼睛往这头辨认了一小会儿,随后眼睛一亮,拔足狂奔到自己跟前。
谷梁泽明下意识接住了扑过来的辛夷。
谷梁泽明里头是辛夷离开时候穿的寝衣,外头简单披了件浅色外袍,都是宫人熏过香的,辛夷一被抱住,就把脑袋埋进谷梁泽明胸口闻闻。
好!香!
就是衣服摸起来凉飕飕的!
辛夷努力把领口拱乱,试图埋进这人还是暖烘烘的胸膛里。
谷梁泽明低头给他理着颊边拱乱的发丝,看见辛夷赤裸小巧的脚腕后顿了瞬,轻声训他:“怎么这么莽撞,鞋袜也不穿好?”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辛夷后颈,看他穿了几件,会不会冷到,又或者是因为这短短几步冒出点汗,说来说去,总归是担心这夜风太凉。
睡在铺盖里的人其实暖呼呼,和做猫时差不多,谷梁泽明摸了又摸,还是不太放心,转头摆架回了自己的帐篷。
辛夷小鸡崽子一样跟了两步,又把人拉住了,很礼貌地说等他一下。
说完又狂奔回去,轻手轻脚地溜进帐篷里,把自己睡了的铺盖抱出来。
徐俞特意给他拿了绵软新弹的棉被子,还算做得不错。
辛夷抱着这条灰扑扑的褥子,眼睛也亮晶晶的,和谷梁泽明说。
“窝,我的!”
谷梁泽明笑了笑,捏捏他的后颈,带人走了。
进了帐篷里,谷梁泽明才看见辛夷身上穿得好端端的衣服,他愣了瞬,温和道:“倒是很懂事。”
虽然足衣没穿好,但是至少知道穿好衣服再跑出来。
辛夷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猫是不用穿衣服的,人穿了衣服,对他也和猫差不多了。
谷梁泽明命人盛了碗暖汤端过来,自己在手上试了试温度,这才舀了一勺到辛夷跟前。
辛夷凑上去嗅嗅,闻到里面有生姜的味道,顿时嫌弃得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
他说:“你喝吧。”
“好。”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地喝了,又舀了一勺到辛夷跟前。
辛夷的脑袋一个劲往后仰:“不要不要不要。”
谷梁泽明道:“我尝过了,这汤喝起来并没有什么姜味。”
辛夷半信半疑地看看他,低头捏着鼻子,直接就着碗呼噜噜喝了大半。
“好了,猫喝完了,”他手还捏在鼻子上,显然是一只坚强土猫,“一口一口好难喝的,你自己喝吧。”
连猫都知道难吃的东西要一口吃!
谷梁泽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地笑了声,自己把汤勺里的喝完了。
徐俞上前服侍了两人洗漱,全程没敢抬一下脑袋,就怕对上陛下冷淡的视线。
辛夷倒是没有什么怕的,见谷梁泽明把人都赶出去了,很兴奋地凑到他跟前,看看谷梁泽明漂亮的黑色眼睛:“要睡觉了吗?”
猫甚兴奋,谷梁泽明应了声,伸手揽着人到了自己身边:“不是说了要给朕暖床,怎么朕一转眼,人就跑不见了?”
辛夷看看他:“我没找到你的床。”
“嗯,是朕疏忽了,”谷梁泽明说着,带着辛夷把自己整个帐子逛了两圈,同他说一般的布置是什么样的,自己的床一般又在什么位置。
“…禁宫之中,朕的一切皆有人打点,虽会为了安全变些,但大体也是如此的。”
说的什么,听不懂。
辛夷听困了。
谷梁泽明达到了目的,不紧不慢推着人的后背,带着人到了床边:“好了,可以睡觉了。”
辛夷低低脑袋,看见自己抱来的灰扑扑的小褥子已经扑在床尾,虽然和整张金灿灿的龙床不太搭,但是谷梁泽明显然不在意这个。
辛夷扑到床上,一扑,一滚,比那小太监还娴熟地把自己卷成了一个筒,双手在被筒里扇扇。
“睡觉!”
谷梁泽明看着这一幕:“…”
他有些意外,又觉得很合理地说:“不将外袍脱了?”
辛夷很努力地在被子里蛄蛹了两下,把自己漂亮的上半张脸露出来,像是知道自己这样很可爱似的。
辛夷瞧着谷梁泽明说:“不会脱。”
谷梁泽明顿了顿。
他早就通过卷起的帐门看见里头同辛夷睡一张床的小太监,只是因为里头的是个太监,所以才劝了自己半晌的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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