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有什么灾难会比这一切更恐怖吗?”
祁斌无法想象,“祁绚,你知不知道现在的银月变成了什么样子?”
“因为饥饿偷了块饼,明天就会出现在处刑名单上;不小心踩到邻家田地,马上就会被举报,枭首示众;律法一日比一日严苛,所有罪名都归于死刑,要么清清白白、谨小慎微,要么一条道走到黑,偷窃不如抢劫,抢劫不如杀人,杀一人不如杀全族……惨案遍地,民不聊生,枉死冤魂不知凡凡,月之巅血流漂杵,家不成家,国不成国,像死水一潭。”
“谁也不敢说出口,但谁心中都在说……暴君……刽子手……为什么还不去死?”
他惨笑一声。
“你告诉我,还能怎么严重?”
祁绚平静道:“要是我说,不这么做的话,有人会被吃掉。吃掉他的怪物化作他的模样,拥有他的记忆,代替他在亲戚族人身边生活。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个个吃掉,又一个个化作怪物,然后这种怪物再向朋友、邻里、路过的每一个人动手。怪物越多,每天的进食量就越多,直到一个星球挤挤挨挨全是怪物,披着居民原本的外衣,状似寻常地生活,再向下一个星球蔓延。”
“怪物的个数足够多了,他们不再掩饰爪牙,开始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兽人沦为圈养的猪猡牛羊,麻木地接受着投喂和训练,好培养出最适口的肉质;优秀个体不断□□以产生更多的食粮,孩子从小就被洗脑,以成为完美的盘中餐为傲。偶尔还需要满足怪物的恶趣味,拼命逃亡,在愚弄和绝望中被端上桌。”
“有些地方实力强劲,团结一心,或许运气也不错,自以为赶走了怪物。可它们只是潜伏在人群中,等待相应的时机卷土重来。而你即便知晓它们的存在,却无法辨认究竟谁才是那只怪物,你因为恐慌疑神疑鬼,不惜杀掉身边的所有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怪物无法被杀死,无论死去多少次都能死而复生……”
“……如果我说,银月面对的是这种灾难。”
他看着祁斌瞪大的眼睛,问,“你觉得如何?”
“——什?什么?”祁斌磕磕巴巴,“这是什么?怪物?天底下还有这种怪物?”
“……有的。”
从惊讶中缓过神来,戴安按住额角,满心疲惫,“祁治珩,你们的叔叔,从联邦“逃回”北星域的那个生物,就是这种怪物。”
她的肯定,对姐弟二人而言无异于山呼海啸般的冲击。
祁斌完全傻眼,一向冷静的祁零也惊恐地睁大双眸,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可是,可是,如果真有这种东西存在的话,父王又是怎么?”
“他真正的兄弟在多年前,曾从联邦发来示警。”
戴安说:
“从那时起,他便半信半疑地开始准备了。等祁治珩回到银月,打过照面后,他才敢真正确定:因为回来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祁治珩,而是他的同胞兄弟祁治吟。怪物故意借祁治珩的身份离间三大帝国与联邦……他向赤日与白星传讯,狮王刚愎自用,并不相信;虎王又恰好处在政变关头,无暇他顾。光凭他一人,阻止不了重新设立南北封锁线的呼声。”
“好在,不知为何,怪物没有迅速扩张领地的意思,反而谨小慎微,徐徐图之。趁它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时,他假意试探,发现它们正在寻找什么。”
祁斌下意识问:“什么?”
“三大帝国世代守护的圣晶。”戴安答道,“用联邦那边的叫法,应该称之为,S+级别的能源结晶。”
“它们十分迫切地想将圣晶纳为己有,反倒证明这便是掣肘它们的命脉。圣晶一向由三大帝国的王室暗中接替保管,它们无法确定究竟在哪一位王手中——恰好,那时,正轮到你们的父王守护,他意识到后,立刻把它藏了起来。”
于是,博弈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寻找圣晶的怪物为了取信于人,始终藏于暗处发展,它伪装成祁治珩,试图涉政,而狼王分明清楚这是一只杀死了兄弟、披着人皮的怪物,却不得不假装一无所知,与它周旋。
后来,多年的无功而返和处处受挫令怪物逐渐意识到什么,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祁治珩多了一个孩子,王族多了一只玉脊雪原狼——祁铭。随后,“祁治珩”便去世了。
这是怪物的反向试探,狼王十分清楚,它起了疑心。
为了打消怀疑,他明知祁铭很大可能有鬼,依旧不得不把人接入王宫生活,佯装自己在祁治珩死后已放下戒备,暗中另做准备。
“……小绚。”
戴安忽然柔声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刚刚小斌问我,为什么我要让你涉险……也许你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她说,“因为,你就是你父王的准备之一。”
这话完全出乎意料,祁绚不禁困惑:“我……?”
“我得知这一切,是在你出生后的第二天。”戴安说,“他在我床边守了一夜,一夜未眠,我醒来后,他将这些年的汲汲营营全盘托出,告诉我你天生就有S级的精神力,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比他更加强大的存在。他问我,愿不愿意让你承担如此重责。”
她眼神一瞬锐利:“我告诉他……既然你有这样的天资,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那么,也许这就是你生来的使命。攸关全银月、乃至整个北星域甚至是联邦的生死存亡,他也好,我也好,你也好,都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
“我替你答应了。”
“从那时起,你就注定要背负这一责任。谁都可以逃走,但你不行,你必须面对。”
戴安的神情重新和缓下来:“我把这一切强加于你……你会怪我吗?”
祁绚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的荣幸。母亲。”
他们承担得如此无畏而理所应当,不禁让温子曳心情复杂。
原来他和祁绚,他们是一样的,从诞生起,生命就被赋予了与年岁并不相符合的重量,未来早已注定。
可他们又如此不一样。
祁绚从不知晓加诸在肩头的重任,狼王与戴安试图在风雨到来之前保护他,这种保护反而令他错失了得知真相的机会,迷惘地在冰原星上游荡十年。而他,则过早知晓了诞生的意义,为此而活,人生都毫无选择地被框死。
无数巧合造就了他们,相似而截然不同的两人,奇迹般地两次相遇。
除了命中注定,温子曳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这般特别的缘分。
他们命中注定会缔结契约,命中注定要在一起,命中注定共同面对这片宇宙的灾难。
那么,自然也会迎来命中注定的胜利。
——他是如此坚信着。
第196章 当年事
曾经, 银月帝国人尽皆知,狼王膝下四子,他最偏心戴安王妃所出、那位天赋异禀的小儿子,说句溺爱也不为过。
虽生在王室, 但祁绚从小感受到的, 是父母与任何普通人家一般无二的爱。
只有丁点大时, 他甚至能爬上自家父王头顶, 拽着象征银月王权的冠冕玩耍, 无法无天。
狼王威严, 教育子嗣一向肃穆大过温情,独独对他格外疼宠。政务再繁忙,每天也会抽出空来见面,询问课业、或者问候闲聊。
因此,从小与他相伴的祁铭也沾光得到不少关照, 待遇一度令大王子眼红不已。
就连祁绚本人也感到奇怪过:在他眼中,父王一向公允,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如此失衡?
而直至今日,他们才明白, 原来不是祁铭沾了祁绚的光,正相反才对——狼王早知这名侄子大有问题,却故意将他安置在戴安名下,与祁绚作伴, 用意不言而喻。
祁绚是负责看住他的一道防线,是施加监视最好的借口。
“祁铭的出现, 是变化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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