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他那时好像把时绫惹生气了,时绫不理他,和现在一样,拿着跟树枝蹲在洞口闷头玩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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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瓷盘里的点心一块没少。
泽夜忽然起身回房,时绫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莫名泛起一丝丝的失落。
片刻后,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泽夜拿着一件暗蓝外袍回来,轻轻披在他肩上,衣上还散着淡淡的松木香。
时绫抬头,正对上泽夜深邃的目光。总是清冷的眼眸竟显出几分温柔。他心头一跳,慌忙别开脸。
恰在此时,潇澈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在这蹲着干什么呢?”潇澈看都没看立在时绫身旁的泽夜一眼,直接弯腰把时绫拽起来。
瞥见他肩上披着的外袍,潇澈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却还是揽住他的肩往房里带。
“哥哥给你买了好东西。”说着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包袱,里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时绫被潇澈半推半搂地带进房内,肩头的外袍滑落一半。他忍不住回头望去,泽夜仍立在原地,低头看地上被划拉出来的一道道痕迹,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孤寂。
“看什么呢?”潇澈扳过他的脸,随手把泽夜的外袍扯下来扔去地上,“试试这个。”
不等时绫反应,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件朱红外袍,外袍从上到下用银线绣满了花纹。
潇澈将新衣往时绫身上一裹,退后两步打量着,道:“这才像样。”说完还不忘趁此阴阳怪气一番,“某些人就知道买些素净得像白纸似的烂衣服。”
泽夜沉默地将那盘未动的点心放在桌上,弯腰拾起被潇澈丢弃的暗蓝外袍,仔细抖去尘土,抚平褶皱,这才叠好放回木柜。
“还有这个。”潇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彩漆木盒,“猜猜是什么?”
时绫勉强收回望向泽夜的视线,摇了摇头。
木盒“咔嗒”一声打开,甜香顿时溢了出来,里面整齐码着各色蜜饯,每一枚都被弄成了花朵形状。
“新开的果子铺,那些凡人排着长队买。”潇澈捏起一枚直接塞进时绫嘴里,“尝尝好不好吃。”
酸甜的蜜饯被塞进口中,时绫却尝不出滋味。
潇澈又接连取出许多新奇玩意:木头雕的能随意摆动的木偶、能吹出鸟鸣的小笛子、风一吹便叮当作响的铁马……
可时绫却始终垂着眼睫,没什么兴趣。
“怎么了?”潇澈察觉出时绫的异样,放下手中的物件,扳过他的脸细细端详。
见他不答话,眼神一凛,瞥向一旁的泽夜,问:“他欺负你了?”
时绫慌忙拉住潇澈,摇摇头,“不是,我就是有点困了。”
潇澈狐疑地又扫了眼泽夜,拉着时绫在床沿坐下。
“小时,之前是哥哥不对,吓到你了。以后你想去哪玩都行,只是......”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指尖轻轻拨弄着时绫腕间的珠串,“别跟那些凡人走得太近。凡人诡计多端,最是阴险。”
时绫心不在焉地点头。
深夜时分,潇澈因整理新买的物件耽搁了一会,让泽夜抢先一步躺在了时绫身侧。
时绫缩着身子面朝土墙,不敢再面对泽夜而眠了。泽夜静静看了会他,伸手将滑落的薄被往上扯了扯,搭在他肩膀上。
次日清晨,潇澈果然遵守承诺没留在房里守着他,出门做工去了。时绫吃完桌上尚有余温的早饭,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木柜。
柜子上放着昨日被潇澈扔在地上的泽夜的外袍,他犹豫片刻,终是走过去拿起。
溪水潺潺,时绫蹲在岸边,将泽夜的外袍浸入清凉的水中,认真搓洗着衣上的尘土。
几条小鱼从远处游了过来,它们仰着脑袋打量了时绫一会,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开始用尾鳍拍打起衣物,帮他洗衣服,溅起的水花染湿了时绫的袖口。
这一幕让时绫愣了愣。
望着这些通灵性的小鱼,不禁让他想起山洞里的鱼儿们,还有腕间的珠串。
鲛王说这珠串,唯有他有了心上人时才能取下。
这么久过去,他几乎忘了这回事,毕竟戴着也不碍事,索性就没管过。
突然,他想试着再摘一下……
“时公子。”
清润的嗓音蓦地从身后响起。
时绫动作一滞,仓皇回首,只见谢墨卿一袭白衣立于晨雾中,怀中抱着琴,眉目含笑地望着他。
第110章
谢墨卿步履轻缓地走了过来, 在时绫身旁的石头上坐下,将琴平稳横放在膝上,双手安静覆在琴弦之上, 姿态温文,全无半分架子。
他拂了拂琴上的霜气,侧头看向时绫,语气柔和:“方才去家中敲门,没人开。一转头见公子在此浣衣, 贸然前来打扰,还望时公子莫怪。”
时绫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忙道:“不打扰不打扰。”
他看着谢墨卿和怀中的琴,好奇问:“墨卿公子今日不忙吗?”
谢墨卿解释道:“在下一月只登两回台, 其余时日都在练琴,不算忙。”
听着他温润的嗓音, 时绫轻轻点了点头, 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变得恍惚, 手也松了下来, 指尖一滑, 原本抓着的衣料顺着溪水飘了出去。
“时公子,衣服。”谢墨卿眉心轻皱,立刻出声提醒。
时绫猛地回神, 连忙伸手将衣物捞回来, 动作有些慌乱, 耳尖悄悄泛起一抹红。他低着头, 不好意思道:“多谢墨卿公子提醒。”
谢墨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目光始终落在他脸侧, 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语气轻柔,生怕吓着他:“时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溪水潺潺流淌,几条小鱼依旧在热心地帮他“洗”衣,噼里啪啦的响动不绝于耳。时绫心不在焉地一下一下搓着布料,他不知道该怎么将昨日与泽夜之间的事说出口,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支吾道:“没、没有。”
谢墨卿唇角动了动,终是没再问下去,只将话题一转,“在下想着时公子或许有许多事忙,所以才一直没来醉月阁。”
他说着垂下眼,大掌缓缓抚过琴面,声音压得更低了:“前日恰巧作了新曲,也实在按捺不住,很想和时公子聊聊天,就写了封字条,让阿福送包子时一并带给公子。”他顿了顿,眉眼带笑,却藏着一丝失落,“可还是没能见着。”
蓦地,谢墨卿又抬眸看向时绫,目光真切,“在下想着,既然等不到公子抽空前来……索性,就自作主张带着琴来了。若今日唐突了,还请公子勿怪。”
听了谢墨卿的话,时绫张了张嘴,羞意浮上脸颊。
谢墨卿举止从容优雅,言谈温润有礼,不仅为他弹奏琴曲,还请他吃了一桌子好吃的。这样好的人,潇澈却像防贼似的防备着。但他又不能把潇澈不让他出门是因为怕他去醉月阁的事说出来,谢墨卿若是知道有人这样提防他,定会难过。
他只好讪讪垂下眼,声音小小的,顺着谢墨卿的话,道:“对对,我、我前几日确实没空,但现在有了,墨卿公子想聊什么都行。”
谢墨卿看着他,默了片刻,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聊的,只是觉得和公子说话时,心里总是很安静。”他拢了拢琴弦,又拨弄了一下,细碎的音节响起,“时公子性子好,言语也让人舒服,在下只是想多与时公子在一起,说说话,弹弹琴,怎样都好。”
时绫毫不闪躲地对上谢墨卿的眼睛,弯着眉眼,道:“我也喜欢和墨卿公子说话。”
谢墨卿眼底浮着笑意,指腹轻轻覆上琴弦:“在下新作的曲子,想着要先奏与公子听,今日得此清幽,终是得偿所愿。”
说罢,指尖轻挑琴弦,清音如流水倾泻。谢墨卿琴技超绝,每个音符都能直击心底。时绫听着细腻悠扬的琴声,望着谢墨卿专注抚琴的侧脸,不知不觉间,从昨日就一直堆积在心中的郁结,被这琴声一点一点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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