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谨沉默了一瞬,“还有吗?”
时绫认真回忆,“给我盖被子,洗衣……”他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脸颊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红,“仙尊……还给我洗脚了。”
恪谨怔了怔。
目光落在时绫的睫毛上,细而密,正轻轻颤着,水润润的眼睛里一片澄澈。他能看出来,时绫是真的没意识到不对劲,说得天真坦率毫无防备。
他早就知道泽夜喜欢时绫。
他问这些,因为他更想知道,时绫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喜欢,还是单纯的徒弟对师父的依恋与敬仰。
恪谨喉头轻动,片刻后才垂下眼睫,温声道:“嗯,仙尊待你确实很好,那你……”
“你还让仙尊给你洗脚!?”
一旁裴逸风听到此突然炸起,气冲冲地拔高嗓门:“你懂不懂什么叫师徒授受不亲啊!懂不懂规矩!懂不懂礼数!成何体统!”
他梗着脖子,活像只炸毛的公鸡,脸涨得通红。
整个仙界,哪有师父给弟子洗脚的道理?弟子给师父洗还差不多,而且还得看师父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赏脸。
“不是我让的。”时绫急忙摆手解释,“是、是仙尊要帮我洗的。”
裴逸风闻言更气了,酸溜溜地哼了一声:“我才不信,肯定是你哭着和仙尊撒泼耍赖!又笨又懒!连洗脚这种小事都要劳烦仙尊!”他嘴上骂得凶,眼睛不住地往时绫脚上瞟。
可惜的是,时绫现在穿着素白长靴,什么也看不到,更让他心烦意乱。
“整天就知道偷懒耍滑,仙尊就是太惯着你了!”
恪谨沉声呵斥道:“逸风!”
裴逸风脖子一缩,收了点气势,可心里的酸涩翻江倒海,压也压不住,语气依旧倔强:“大师兄,你平日里不是最看重门规礼数吗?”他一指时绫,“让仙尊帮他洗脚,这像什么话?分明就是无礼!目无尊长!”
话音未落,原本窝在裴逸风怀里的葵葵一个挣扎,跳了出去,跳到旁边的时绫腿上,抬头朝裴逸风汪汪大叫。
裴逸风更气了,彻底炸毛:“我和你玩了这么久,你翻脸不认同族啊!”
“汪汪汪!”
“你再叫一个试试!”
“汪汪!”
“你……”
时绫无奈地将葵葵抱起来,对裴逸风这副大呼小叫的幼稚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他抱着小狗,顺手搬起凳子挪到了恪谨的另一侧。原本他坐在裴逸风和恪谨中间,现在和裴逸风之间隔了个恪谨。
裴逸风哪肯罢休,刚才一时心急嘴快把人气走,现在后悔得不行,他连忙搬起凳子追过去。
“……喂!”
时绫淡淡瞥了他一眼,怀里的葵葵看到裴逸风又要叫,被他轻轻摸了摸脑袋安抚下来。
裴逸风用肩头碰了碰他,“生气了?”
时绫没搭理他,自顾自逗弄着小狗。恪谨伸手摸了摸葵葵的脑袋,小家伙立刻温顺地仰头舔他的指尖。
裴逸风还想说什么,恪谨一个眼神扫过来:“逸风,安静一会。”
裴逸风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天色渐暗,正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泽夜和荒炎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荒炎依旧是走前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眼睛一扫,看见院中坐着的时绫,嘴角咧得更大了,几乎要笑出声来。
泽夜径直走到时绫面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毫不避嫌,想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来。
可时绫腿上还趴着葵葵,小狗翻着肚皮,睡得舒服。
荒炎很有眼力见地笑着凑过来,二话不说将葵葵抱了起来,脸上尽是爱不释手的喜意,“哎呀,这小家伙可真软,我就喜欢狗!小师弟啊,今晚能不能让葵葵跟我睡?”
时绫被泽夜拉起身,见葵葵在荒炎怀里一点都不认生,便笑着点点头:“可以啊。”
泽夜牵着时绫转身便要往正房走。
谁料这时,裴逸风一个箭步冲上来,拦在两人面前,不解道:“仙尊,您带小师弟去正房做什么?”
荒炎:“......”
恪谨:“......”
院子里顿时一静。
荒炎笑容僵硬,小心翼翼看了看泽夜的脸色,打圆场:“哎呦逸风,仙尊有话要和小师弟说。”
“什么话?”裴逸风愣愣地追问,显然是真不明白。
泽夜瞥了裴逸风一眼,淡道:“私房话。”
这三个字一出,裴逸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泽夜不再多言,牵着懵懂的时绫绕过石化般的裴逸风。
荒炎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恪谨扶额叹气,而裴逸风还保持着拦路的姿势,一张俊脸青一阵白一阵。
荒炎拍拍裴逸风的肩,“逸风啊,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
木门在两人身后轻轻合上,泽夜刻意没点烛火,任由暮色在房中流淌,他引着时绫在榻边坐下。
“仙尊,你要和我说什么啊?”时绫亮晶晶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泽夜,兴冲冲问道。
泽夜的喉结滚了滚,他发现自己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眼神飘忽,呼吸紊乱,指尖止不住地发颤。
蓦地,与他截然不同的温热的手覆了上来,轻轻搓着他发僵的手背。
“仙尊,你抖得好厉害,手也好凉。”
时绫凑近了些,担忧问:“不舒服吗?”
声音尽在耳畔,带着真切的关怀。
泽夜目光移向两人暧昧交叠在一起的手,哑声道:“没有。”
房内昏暗,时绫仅能看到泽夜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从泽夜的反应和语气来看……
时绫松开泽夜的手,转而倾身抱住他。
“仙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时绫将下巴轻轻搁在泽夜肩上。
泽夜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只能顺着时绫的话,从喉间挤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时绫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抱着他,手掌一下一下抚着他宽阔的脊背。
泽夜抬起手臂回抱住时绫,熟悉的淡雅花香萦绕在鼻尖,让他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静静相拥,四下寂寥,唯有彼此的心跳在黑暗中轻响。夜已深,卧房内更是幽暗无光,连轮廓都被吞没。
泽夜一言不发,纠结的心绪在这份安静中缓慢沉定。几次开口,又咽了回去,最后终是低声问:
“想你师父了吗?”
时绫抚着泽夜后背的手突然停住,点了点头,柔软的头发蹭过泽夜的下巴,声音轻软,细听还掺点委屈:“想。”
泽夜心口钝痛,手臂收拢了些。
“想见他吗?”
怀中的小花精身体一僵。
随后,他就感觉到小花精猛地抬起了头,耳畔响起急切的问询:“想想想!仙尊是要带我去救师父了吗?”
泽夜心中翻江倒海,他呼出一口闷气,狠了狠心,“时绫,其实我……”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两人同时一惊。
时绫慌忙从泽夜怀里出来,泽夜一张脸能滴出墨,衣袖猛地一挥,烛火霎时亮起。
裴逸风站在门口,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被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眯了眯眼。
“仙尊,你们怎么不点灯啊?”他边说边走进来,将木盆放在时绫脚边。
“小师弟不懂事,在凡间让您给他洗脚。”裴逸风半跪在时绫面前,伸手要去脱时绫的长靴,“现在回玄宗山了,不劳烦仙尊,我来给他洗。”
第125章
时绫回过神来, 脚往后缩了缩,躲着裴逸风的手,正欲开口制止, 身旁的泽夜先他一步冷声呵斥:
“住手。”
裴逸风手指顿在时绫靴边。
泽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裴逸风。
“本座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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