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靠近房门,一股阴寒之气便顺着门缝渗出,凉得他打了个哆嗦。正房内静得过了头,落针可闻, 听起来不像有人。
时绫松了口气,他不敢再磨蹭,急着想把葵葵找出来带走,毕竟仙尊不在, 擅自闯入实在是不合礼数。
“葵葵?”时绫轻手轻脚推开门,压低声音唤道。
正房内光线昏暗, 本就关紧的窗子还被厚布盖了一半, 他瞪大眼睛四下搜寻黄色的小身影, 可偌大的厅堂里空荡荡的, 连根狗毛都找不到。
既然不在厅堂, 定是跑去卧房了。
果然,卧房的门也开了条缝。时绫轻叹一口气,走上前低声道:“快出来葵葵, 我们去后院玩。”
话音刚落, 卧房内传来低低的狗叫声:“汪汪!”
时绫推门而入, 目光一直在地上搜寻着, 快步走到桌前,探头往桌下瞅了瞅,又弯腰看看凳子底下, 空空如也。
随即他往半敞的柜子里匆匆扫了眼,依旧没有葵葵的身影,倒是瞥见了个极为眼熟的物什——一个淡绿色的长枕。
有点像他前几日丢的,仙尊说是被灵兽叼走了。
不过现在也没空去管枕头的事了,他只想快些找到葵葵。
小狗向来乖巧懂事,很少会像今日这般调皮兴奋,而且若躲着不出声,多半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在啃啃咬咬没空搭理他。
“葵葵?”时绫又唤了声,有点着急了,怕它吃坏了肚子。
卧房就这么大,除了他方才找过的地方,就剩床榻下了。
时绫屈膝跪地,趴下身探去。卧房昏暗,榻下更是幽暗逼仄,黑乎乎的一团,他尽量压低身子往里钻,脸都快贴到地上,眼睛瞪得发酸,努力半晌才勉强看清,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连半个狗影都没有。
时绫更疑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尘灰,蹙眉低语道:“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耳边蓦地响起一声狗叫:
“汪!”
他一怔。
声音并非来自脚边,而是……榻上传来的。
葵葵就巴掌大,绝不会自己跳到床榻上去,所以时绫自始至终就没往那儿看过。
他缓缓抬眸看了过去。
这张床时绫再熟悉不过,仙尊素日歇息就在此,他也安睡过几回。床帐是两边分帘式样,此时未完全合拢,中间留着一道细窄的缝隙。
缝隙后幽幽沉沉,一眼望不穿,只隐隐约约见得帐子晃了下。
门窗紧闭,风吹不进来,帐却自己诡异地动了。
“葵葵,是你吗?你、你怎么上的床啊?”
时绫不禁发怵,壮着胆子挪步。
随着他的靠近,缝隙竟自己慢慢扩大,露出里头模糊的轮廓。又宽又大,轮廓天差地别就罢了,更是比葵葵大了不知多少圈。
时绫目光凝住,努力辨别那团模糊的东西。
白的。
如雪堆般一大团,堆在帐内。
窗上原本遮着的厚布“沙”地一声滑落,漏出光来,昏沉的卧房骤然明亮了几分。
床帐又晃了晃。
接着,里头的东西似乎没了耐心,主动掀开遮掩。
一截披着月白绒毛的尾巴,从帐后缓缓探出,懒洋洋地垂落在床沿。方才过于幽暗,仅能看到白,而现在有了丝丝光亮,一览无余。
约莫胳膊粗细的尾端覆盖着鸦青色绒毛,往下渐变成纯净的月白。
尾巴摆了摆,带着说不出的优雅与诱惑。
时绫惨白着脸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
他瞪着这条尾巴,眼睁睁看它翘起尾巴尖,旋即朝他勾了勾,在引他过去。
时绫脑中什么也想不出来,耳畔嗡嗡作响,一切声响都被隔绝在外。唇瓣轻颤,喉咙干涩刺痛,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心快要破开胸膛撞出来,时绫下意识想按住心口,试了几次都抬不起手,身子骤然绷紧,眼眶酸痛发涩。
这尾巴……
这尾巴的色泽、大小,还有尾尖独特的鸦青长毛……
像。
太像了。
像到几乎让他窒息。
不,不对,不是像。
是分毫不差。
他绝不会记错,他记得很清楚,甚至忘不掉。
小狸。
是小狸,是他日思夜想的笨狼。
指尖阵阵发麻,时绫站在那,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紧接着——
“不可能。”
时绫脱口而出,近乎本能地立马否认自己。
小狸明明已经……已经被带去魔界,而眼下是仙尊的卧房,是仙尊的床。
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信。
尾巴见他不搭理,沮丧地垂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床沿。
时绫眼前发黑,迷糊和清醒并存,想靠近,又不敢,他怕床上是只尾巴与狼妖一模一样的灵兽,空欢喜一场。
他拼了命想找个借口,说不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闭上眼,再猛地睁开,还在。
用力摇了摇脑袋,使劲揉揉眼睛。
可当他再次睁眼,尾巴依旧静静搭在床沿。
它就在那里。
从始至终,都在那里。
时绫身子晃了晃,恐惧、疑问、愤怒、期盼,几种情绪混杂成一团,逼得他几乎要脱口尖叫。
尾巴似是得到了谁的允许,下一瞬,它破开帐子的缝隙,如箭矢般猛地朝时绫扑了过去。
时绫尚未来得及退,毛茸茸的大尾巴便像蛇一般爬上他的腰,紧紧圈住。
触感温热,毛发柔软,带着细微的颤意,宛如压抑许久终于脱笼的兽,怀着极度克制的渴望,一点点蹭上他。
时绫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定住了,呆呆看着它。
尾巴缠着他的腰,缓缓收紧,又松了松,在试探他的反应。紧接着,毛发开始在时绫腰间轻柔地蹭动,从外袍的缝隙处往里钻,在找寻一处更温暖、更贴近肌肤的位置。
时绫胸前的衣襟被拱得鼓起,他并未抬手阻止,而是低垂着眼定定看它,不推拒,也不迎合,任由它肆意缠绕乱蹭。
尾巴热情了半天时绫都没反应,然后它像赌气似的,转了个弯,不再去探他的衣襟,悄然扬起尾尖,朝着他脸上扫去。
柔软的毛发从时绫的下颌滑上来,缓缓往上描,最终来到他唇边。
鸦青长毛极慢地勾勒着他唇瓣的轮廓,时绫呼吸一滞,眼睫轻颤。察觉到他的僵硬,得逞了的尾巴兴奋地抖动几下。
时绫没有避开,也没有伸手去摸它。
眼中的震惊早已褪去,仅剩下沉默与冷淡。
尾巴仍厚着脸皮执拗地在他唇边游走,忽而往上抬了抬,轻轻扫过唇瓣,再缓缓压下,毛尖试探贴上他的唇缝,小心翼翼往里钻,想撬开他的唇齿。
时绫微偏了下头。
尾巴愣住了。
它错愕地僵在半空,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被时绫拒绝了。
然后,它退开了些,在时绫面前左右摆了摆,扭了扭。
时绫的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
尾巴的动作越来越慢,摇来摇去的弧度里多了几分不安与委屈,迟疑片刻,鼓起勇气又朝他垂在身侧的手里钻去。
期待时绫来摸它,给它顺毛,把指尖埋进来。
然而它等了许久,时绫的手始终纹丝不动。
一丝一毫都没有。
尾巴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抬起毛尖小心轻触他指尖,又在他掌心里拱了拱。
这么折腾了半晌,尾巴终于不动了。
它慢慢退了出来,像泄了气的小兽,无声地垂下,变得无精打采,毛发也扬不起来了。
它委屈极了,不过仍软软缠在时绫腰上,安安静静,不再闹腾。
房中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鸟雀都噤了声。
良久,时绫终于动了动。
尾巴兴奋到颤抖,期待地再次竖起了毛。
没成想迎来的并不是温柔的抚摸。时绫手指猛地收紧,抓住了尾巴。
毫无预兆的动作使得尾巴和它的主人都怔住了。
时绫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寸寸将它从自己腰上扯开。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