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分明与成婚无二!
男人牵着时绫一步步登上高台,在龙榻前停住。掌扇宫女早已候在一旁,将两个锦垫铺好,男人拉着时绫坐下。
时绫局促不安地环顾四周,始终没找到谢墨卿的身影。他小声问身旁的男人:“墨卿公子呢?”
男人置若罔闻,接过太监递来的酒杯,举杯向众臣示意。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高台上这荒唐的一幕——他们的天子,竟与一个抱着小狗的少年同坐龙塌。
小狗闻到殿内各种菜肴的香味,呜咽了两声,咂咂嘴,显然是饿了,时绫摸了摸它,对男人道:“它饿了。”
男人黑着脸招招手。
钱守安十分有眼力见地端着碗肉羹来了,时绫接过,轻声哄着将碗放到小狗面前。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几乎炸了锅。
人还未开宴,狗倒先吃上了?!
一位御史终于忍不住从席中起身,拱手不满道:“陛下,这成何体统啊!”
男人眸光一寒,缓缓朝他看去。
殿内登时静下来。
御史目光扫过高台上的少年与他怀中的小狗,咬牙道:“先是带宠畜入殿,又让其抢先用膳。再者,宴设大典规格,他与您同登龙榻……若是写入史书,将来后人如何评说?如何敬您?”
“更何况,陛下至今未曾纳妃,却大张旗鼓迎一男子入宫,微臣只恐天下悠悠之口,难以堵之!”
话音落下,众臣大多低头不语,神色各异。有人战战兢兢,有人暗中赞许御史,更有人已准备好顺势上谏。
男人看了时绫一眼。
时绫正低着头,专注地喂着小狗,一勺一勺地舀着碗中的肉羹,对方才御史的话似乎一点不在意。
男人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殿下的大臣们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如鲠在喉。御史的一席话皇帝始终未接,神情也没起什么波澜,可越是不动声色,越叫人心里发毛。
也正因皇帝迟迟不言,底下的大臣们以为皇帝心中动摇,气焰反而高了几分。
“臣等斗胆进谏,还望陛下莫为小情小性,误了大局!”
“陛下应早立后以安国基,怎能因一时之好误了社稷!”
“微臣小女妙龄十七,通诗书、晓礼仪,温柔贤淑。”
“微臣之侄女亦有四书五经之才,若得陛下青眼,定不辱宫闱!”
一人接着一人,纷纷起身拱手,借机荐举自家女眷。
说来说去,不外乎就是——身份不清、礼数不合、无规无矩,难登大雅之堂。
最重要的是,竟是位男子。
而他们家的小女、妹妹、族女,才是真正配得上凤冠霞帔、母仪天下的“天子良配”。
殿内的议论声如同沸水般翻腾,文武百官交头接耳,几乎要将殿顶掀翻。
而高台之上,时绫全然不理会,只俯身细细擦拭着狗嘴边的汤渍。
时绫巴不得下面的人闹得更凶些,这样说不定他就能离开了。
直到最后一个老臣拱手进谏,唾沫星子溅了一地,殿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待着天子的反应。
男人懒懒抬眸,目光冷冷扫过台下众臣。
“说完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殿内温度骤降。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谁准你们开口的?朕做什么,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
男人目光落在站在正中的御史,淡道:“你若真忧后人笔伐,便好好写下今日一事。写朕与所爱同宴,百官无语,但又如何,这天下,是朕说了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御史脸色煞白,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朕让他抱狗进殿,就能抱。朕不纳妃,就一辈子不纳。”
“爱吃吃,不吃就滚。”
话音落地,殿外候命的禁军立刻冲了进来。几个站在殿中央的大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死死按住,硬生生拖出了太和殿。
殿中落针可闻。
虽没完全听懂,不过从台下人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来看,男人应该不准备赶他出宫。
时绫失望。
男人一手执起酒杯,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狗脑袋。
“传菜。”
随着这声令下,殿内顿时活了过来。
乐工奏起欢快的曲调,舞姬甩着水袖鱼贯而入。可除了高座之上的皇帝瞧着心情不错,其他人无不缩着脖子,连夹菜都不敢发出声响。
有人偷觑高台上的少年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少年不过十六七模样,生得倒是好看,可到底是个男的啊……
时绫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面前的菜肴,眼睛不时瞟向殿门。宴会都开始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谢墨卿的身影?
“怎么?菜不合胃口?”男人凑近了些。
时绫往旁边躲了躲,小声道:“墨卿公子怎么还没来?”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该来的时候,自然会让他来。”
时绫撑着下巴,等啊等啊,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睁眼时,四下静悄悄的,歌姬都已退散,偌大的太和殿空无一人。红毯上落满残花,灯火昏黄。
时绫揉揉惺忪的睡眼,透过殿门望向外头,晡时了。
他心下一慌,正要起身,身旁传来男人慵懒的声音:“要不要再睡会儿?”
时绫转头看去,原先摆满珍馐的桌案上此刻堆了高高的奏折,他急忙问道:“墨卿公子呢?”
男人挑了挑眉,“你再睡一会儿,朕就该送他出宫了。”
时绫顿时羞红了脸,慌忙左右张望,男人起身将他拉起。
“别找了,他在养心殿候着。”
时绫跟着走了两步,突然觉得怀里空落落的,摸了摸身上,问:“葵葵呢?”
“也在养心殿。”男人头也不回地答道。
时绫半信半疑跟着男人往养心殿走去。一路上,他心里七上八下,既期待见到谢墨卿,又担心男人在耍什么花样。
刚踏入养心殿,时绫就愣住了。
殿内竟也布置的和太和殿一样喜庆,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刺眼的红,男人牵着他径直走向寝殿,就连床帐都换成了绣着交颈鸳鸯的红绸。
“坐。”
男人拉着他坐到床边,顺手将床帐放了下来。
时绫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拉帐子?”
男人神色自若地整了整衣袖,“朕只说让你听曲,可没说要让你见他。”
反应过来自己被耍,时绫气得眼眶一下红了,他正要发作,殿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接着,温润沉静的嗓音自外传来:
“草民谢墨卿,叩见皇上。”
“平身。”
时绫听见声音,顿时不顾一切要出去,被男人扣住了手腕。
“他是来奏曲的,不是来见你的。”
“你若敢掀开床帐,朕保证,从今往后你再也听不到他弹半个音。”
声不大,却像冷水当头,时绫快要哭出来。
床帐外的谢墨卿端坐着,语气平和,问:“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时绫委屈地瘪着嘴,眼眶泛红。男人觉得他这副模样格外可人,再想到帐外谢墨卿此刻必定难看的脸色,心中更是畅快。
“就弹《凤求凰》吧。”
“是。”
随着琴音响起,时绫一肚子气,哪还有心思欣赏。男人伸手想搂他的腰,被他闪身躲开,又来牵他的手,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本以为男人会就此作罢,谁知下一瞬,一股大力突然将他按倒在床榻上。
时绫还未来得及惊呼,男人已经俯身压了下来。他仓惶偏头,那个吻堪堪擦过脸颊。时绫彻底吓懵了,眼泪夺眶而出,双腿胡乱踢着。
男人被他踢的闷哼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他回头朝帐外道:“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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