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叼着烟骂骂咧咧的打游戏,一局输了,气得拽下耳机站起来踹了椅子几脚。
程野就这么望着他,站在门口抽完了一支烟才过去。
漫天的烟雾和昏暗的光线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步伐不急不缓地穿过人群,来到男生身后,拽着他的衣领,就这么把人提了起来。
男生被吓了一大跳,“我TM……”
他回头,对上了一双幽幽泛绿的眼睛。
“谈谈。”程野说。
这种时候找他,谈什么谈,分明就是约架。
男生来网吧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弟,对上程野,他有点心虚,可毕竟混他们这行的,最是受不得一点刺激,被程野那冷淡的眼神一看,他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男生跟着程野来到网吧门口的巷子里。
三人往前走了段距离,这里是个死胡同,没什么人,只有头上挂着盏一闪一闪的灯,是个约架的好地方。
程野靠着墙,脸上的神情和早上没什么区别,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
“以后离他远一点。”
他是谁,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黄毛嗤笑了声,“你当你是谁,你让我远离我就远离?”
程野没说话,他又接着道:“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求我,顺便再喊我两声爷爷,我就不招惹他怎么样?你还别说,他长得可真带劲,比我见过的妹子都还呃……”
下一秒,一只手抓上他的头发,将近两百斤的男生被拽着头横贯到地上。
灯光闪了下,程野扯着他的头发,露出他的脸。
“你……”
男生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程野看了眼,抬起脚。
空气里响起一声清晰的“咔嚓”声,男生的小腿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姿势,人瘫在地上,顿时不动了。
程野松开手,从男生的兜里摸出打火机,当着男生的面点了根烟。
他咬着烟,再次抓着男生的头发让他仰起头,他盯着男生鼻涕眼泪糊在一起的脸看了会,指尖捏着香烟抖了抖,烟灰落在脸上,他缓缓吐了口烟。
“离他远点。”
第8章
程野回到家的时候快晚上十一点。
这个时候原本安静的寨子此刻却传来影影约约的嘈杂声,他走近了,发现自家门口聚集着好些人。
高新和也在人群里,他是第一个发现程野的,立马喊了声“程哥”。
人们回头,看着那个冒着寒意回来的少年,眼底神色复杂。有怜悯,有唏嘘,也有看好戏的探究。
程野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自家屋子此刻的模样。
门口被人泼了红油漆,木墙上写着刺眼醒目的“还钱”两个字,大门被拽得摇摇欲坠的挂着,里面的家具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屋子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全被带走了。
高新和走到他身边,嗫嚅着开口,“我也是刚刚才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就这样了。”
高权也在旁边,他最近感冒了,嗓子咳得发哑,“造孽啊,这都是什么事!他程建斌是个什么人谁不知道?他欠的赌债让一个还在读书的娃娃怎么还?”
“权哥,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人道:“程野是可怜,那人家的钱也是钱,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给了他吧?”
“不是我说,我们也是心地善良,那程建斌还差我家两百呢,我们也是看程野可怜,一直没要罢了。”
“是啊,程野这么大个体格,跟着他们出门打工,要不了几年不就还上了?”
“你们这说的什么话?”高权咳得脸都红了,“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说这种话,是要逼死他吗?”
“谁逼他了?”人群里有人讪讪,“你对他好,你怎么不帮他把钱还了?”
咔嚓一声响,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群人被吓了一跳。
程野把被踹歪的大门直接卸了下来,他一松手,大门砸在地上,溅起一层灰。
“钱我会还上,各位回去吧。”
他的目光太冷,冷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有些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看他家这个样子,也明白哪怕把程野卖了都还不上钱。
大家都是乡亲,抱怨两句还行,说多了伤和气。他们对着程野被洗劫一空的家唏嘘叹了会气,陆陆续续离开了。
只有高新和和高权还在原地。
高权看着程野把另一边的大门也卸下来,“你……”
程野跨进堂屋,拉亮灯泡,扶起地上的椅子,“很晚了,高叔你们回去吧。”
高新和道:“你家都这个样子了,不如你跟我回去睡一晚?”
“不用。”程野把柜子立起来,“我一个人可以。”
他说不去,没人劝得了他,高新和跟着高权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家。
程野转身去程建斌的卧室,里面也被洗劫一空,床底下压着的五百没了踪迹。
那钱是程建斌死之前留下的。
钱没了,程野也懒得看其它地方,他转身回到堂屋,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收拾一下,最后在墙角捡到了张被踩了几脚的遗照。
程野拎着照片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没有灯,甚至连个窗户也没有,黑得宛如一口狭小的棺木。
程野咬着手电筒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相框轻轻一掰,里面的照片就滑了下来。
他捡起照片,从旁边的盒子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猩红的火苗从他眼底窜起,下一秒,更高的火焰燎起。
程野松手,燃烧的遗照从他指尖飘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变成一堆灰烬。
死了也不安分。
他的房间在屋子的最里面,连扇门也没有,里面原本堆满了杂物,程建斌死后程野才把里面的东西搬出去。
屋子很不起眼,因此没遭到洗劫,里面的东西还是他出门前的样子。
程野把手电筒放在床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咬着烟,先是从怀里拿出还剩三颗山楂的糖葫芦。
这么久过去,上面的糖浆早就化了,被他洗干净,只剩下三颗山楂串在上面。
他把山楂的签子插在床头的缝隙里,从手边的盒子摸出一把小刀。
烟灰落在手背上,被程野伸手拂开,他从床底拿出一个铁盒子,小刀抵着铁盒的底部,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只听“咔嚓”一声,铁盒就开了。
里面放着的全是钱。
这些钱都是他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面值很小,大部分是五角一块,最高不过十块。
程野咬着烟点钱。
他来来回回数了两遍,全身上下,把他这些天打工的钱加上,总共223.5。
程野看着这223.5,在手电筒渐弱的光芒里,沉默着抽完一根烟。
-
江时第二天听江雪说才知道程野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不是,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程野还没成年呢。”
外面下着雨,江雪出不了门,干脆把昨天买回来的排骨炖了。
天气太冷,她烧了柴火,上面炖着排骨,下面把炭火扒开,往里面丢了几个红薯。
“要钱的谁管你成不成年?”江雪道:“而且程建斌借的高利贷,那群人都是只要钱不要命的。哎……真是造孽。”
雨声哗啦啦的响,江时隔着格子窗往外看,只可惜等到红薯都烤熟了,也没看见那个天天早上来蹭饭的身影。
江雪知道他爱干净,把红薯剥了皮用纸包着递给江时,“听说那些人把他家门都给砸了,今天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行,待会我得去看看。”
江时立马道:“我跟你一起去。”
“行。”江雪洗干净手去看锅里的排骨,“昨天不是给你钱让你买自己喜欢吃的吗,怎么什么都没买?”
自家种的红薯比他之前吃的都要甜,刚拿在手里鲜甜的味道就飘了过来,江时没忍住低头咬了口,被烫得“嘶”了下,连江雪跟他说话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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