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
高新和:“……”
“咳!”江时咳了声,“这不太好吧?”
高新和伸手去拽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媛媛,这不太好吧?”
江时看了看两人,忽然想起什么,“她就是那个……”
高新和嘿嘿笑,“我女朋友,她说怕碍于我们的关系,你们想拒绝不好意思说,就没让我讲。”
张媛捧着脸,“我也没想到你们俩还是表兄弟,那我是不是可以喊你表哥呀?”
江时好脾气地笑了笑,“当然可以,说不定以后还是一家人呢。”
张媛笑出了鹅叫声,不知道为了跟张新和结婚高兴,还是为了跟江时当一家人高兴。
唯二不高兴的只有程野跟高新和。
程野朝高新和使眼色:管管你女朋友。
高新和:“……”
高新和谁也惹不起。
最后江时还是给她签了个“to全世界最最最善良的媛媛”。
张媛捧着笔记本原地蹦哒好几下,念念不舍地看着江时,“我能跟你抱一下么?”
程野挡在两人中间,“不能。”
江时拽了他一下,“你怎么跟人家张律师说话的?”
张媛也不生气,她切换回工作模式,“我先回去收集材料,程总,有事联系。”
临走时,张媛跟江时告别。
“再见,小表哥。”
想了想,她又道:“再见,小表嫂。”
包间门缓缓合上,江时对着程野笑,“小表嫂,感觉如何?”
程野说:“挺好。”
他伸手去拉江时,述说自己的委屈,“你都没给我过TO签。”
念他最近这么苦,江时摸摸男人硬硬的发茬,“给你签,要多少都给签,签多长都行。”
程野道:“就签‘给全世界最最最最爱江时的程野’。”
比张媛还多一个最。
“行,签哪里?”
程野滚了下喉咙,“签我大晋江上。”
江时:“??”
他说:“滚。”
有的人果然不能给一丁点好脸色。
两人从包间出来天都已经黑了,天际晕染出深蓝的黑,街边行人寥寥。
江时带着帽子,带着口罩,程野也带着口罩,脱离了网络和堵在公司门口的记者,现实里没谁会在意他们的脸。
两人就这么并排走了会,江时伸手拍了拍程野的肩,“你背我呗。”
程野在他跟前蹲下身。
江时跳上他的背,看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压扁。
晚风带着凉意,江时伸手摘下一片梧桐的叶子,“直到现在,我感觉还跟做梦一样。好在,一切都要过去了。”
程野“嗯”了一声。
江时弯下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程野,都到这步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程野迈出去的步子顿了顿,“说什么?”
江时抬手揪住他的耳朵。
“那天在警察局的时候,你说谎了,或者说,你没全说实话。”
程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为什么这样说?”
“你能骗别人,但你骗不了我。十一二岁的程野或许会渴望爱,但十七岁的程野不会。”
他只给自己一根烟的时间。
从愤怒、麻木,再到冷静、冷血,被踩在雪地里的不止是烟蒂,还有他心底残留的一丝感情。
高兰和程建斌用一根烟的时间出卖了他的一生。
他也用一根烟的时间决定了未来要怎么走。
程家的基因就是如此,每个人都冷血得可怕。
第106章
江时的脸贴在他颈侧,呼吸融进皮肤,“程野,程建斌是你杀的吗?”
头顶树影将他们的影子剥离,程野每走一步都很稳。
“不是。”
“我想过杀他,但绝不是在高兰回来没几天的时候,太明显了,我的嫌疑太大了。”
“可能是上天见我可怜,还没等到我动手,他自己就死了。”
死在他最爱的酒上,孤零零地躺在无人问津的地里。他闭着眼睛,陷入一场美梦,冰冷蚕食着他的身躯,白雪将污浊一点点掩盖,直到尸体连着冻得僵硬的泥土一道翻起。
江时说得不错,十一二岁的程野或许会渴望亲情,但十七岁的程野绝对不会。
当初高兰走的时候哄骗他会回来接他,那时候他小,还会信,所以忍着打也要一天天等着,等着高兰实现她的诺言。可时间越长,谎言就变得跟纸一样薄。
程野不需要向高兰问个分明,他自己亲手戳破了那张纸。纸后的世界空荡荡,他父母双亲尚在,活成了个孤儿的模样。
但程野奇异地并不觉得难过。高兰没说错,他的确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其实初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他也想过就这样走了。可他心底一直憋着一股气。他不能走,他走了不就意味着跟高兰一样害怕程建斌?他要堂堂正正地站着,打倒这个男人,而不是懦弱地选择逃跑。
高兰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肯定不是来带他走的,所以听见她和程建斌的对话程野也不觉得意外。
他站在门口抽完了一根烟,踩灭烟头,肩上顶着寒意,黑色短皮衣背后染着洗不掉的污垢。
程野摊着一双冻出冻疮的手推开门。
声音很大,引得正在说话的两人回头。
十七岁的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形消瘦,风从他身后灌进来,他抬起一双黝黑的眼眸。
形如鬼魅。
高兰被吓到尖叫,程建斌还算镇定,脸皮抖了下,抬脚踢上一边的椅子。
“不是让你去地里打猪草吗?这么早回来干什么,你活干完了?”
程野说:“镰刀断了,回来换一把。”
程建斌在门口果然看见一把断了的镰刀,还不等他说什么,程野扭头看向高兰,露出一个笑来,“妈,你回来了。”
高兰看见对面的少年扯着嘴角,眼里哪有笑意,看向她的眼神,像狼一样泛着幽光。
高兰又发出一声尖叫。
程野觉得没趣。
程建斌觉得她疯疯癫癫的,程野是她儿子,她看见程野怎么跟看见鬼一样。
他伸手推了把程野,“你妈想开了,回家来看看,她的事丢人,你别往外说。行了,去忙吧。”
时间拉回江城八月的盛夏,蝉鸣声起,程野道:“你说她蠢吧,她坏事做尽,你说她聪明吧,什么事都藏不住。蠢也蠢不彻底,坏也坏不明白。”
江时又问他,“那她为什么一口咬定你给程建斌酒里下药了?”
程野说:“我吓她的。”
“我出去后她估计是被程建斌教训了,晚上回来对我态度好了很多。就这么过了一天,第二天程建斌心情很好,给了我钱,让我去给他打酒喝。”
“村里眼睛多,高兰不敢多待,我走后她也走了。”
“打酒在街上,坐车的地方也在街上。我去的路上遇到张婶,她说她楼上老鼠闹得厉害,再这么下去,年还没过完,粮食就先被吃完了,她让我给她带瓶敌敌畏回去。”
“买药的时候我看到了高兰,她坐在车里,她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她。”
“我吓唬了她,当着她的面拧开敌敌畏的瓶子……”
说到这里,程野笑了声,“谁能想到她胆子那么小,一瓶药吓得一辈子都不敢回溪柳村。”
江时嘴巴有些发苦,“那如果程建斌没发生意外……”
程野掂了掂手里的两瓣,听着江边传来汽船的鸣笛,灯塔亮起光芒。
“如果没有意外,说不定我哪天想不开就拉着程建斌一起死了,那时候的我活着挺没意思的。”
察觉到背后的人紧绷起来的身体,他又道:“现在不一样,现在我很惜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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