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医师就麻溜地起身退出,相信那位黜陟使大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下头侍奉的制药师父和学徒,也都一口气拽走,只管去碾磨药粉、煎煮汤药,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蹲在墙角一脸犯倔宁死不肯走的宋厌……褚宴沉默着,与他对视了一阵。
算了。
黜陟使也没有保证幼年罪奴心理健康的义务。
褚宴没工夫管他,轻轻揽起宋汝瓷的上身,让人靠在自己的肩头,手掌贴上后心,寸劲吞吐。
单薄到仿佛被削断翅翼的蝴蝶骨震颤,霜白口唇里溢出血线,无意识呛咳,血沫涌出,额发被细汗沾湿。
宋厌急红了眼睛,被那片血刺得跳起来,要扑到榻边。
刚抬腿就被定身诀定住。
褚宴托着宋汝瓷的头颈,覆上昏沉里还在抿紧吞咽的口唇,吮出更多咳不动的淤血,吐在一旁的陶盂里。
宋厌瞪圆了本来急红的眼睛。
系统:「…………」
唉。
系统及时冲过去,狠了狠心,抡起数据擀面杖敲晕了幼年主角,又洒了点做梦药粉。
褚宴听见动静,向那边扫了一眼。
见宋厌老老实实睡着了,黜陟使也就解了定身术,将披风抛过去,将蜷缩的幼童从头到脚盖住。
……
室内烛火静下来。
褚宴抬手,解开微微松散的衣襟,力道轻柔小心,剥出泛着淤青淡紫的雪白胸膛。
“怎么病成这样。”灯下人影低声说,“不是来休养的吗?”
他收拢手臂,捧着仿佛一折就断的脊背,力道轻柔地哄开紧咬的牙关,碰着唇齿吸吮。
昏迷中的雪色身影醒不过来,睫毛吃力震颤,喉咙动了动,无意识抿着唇,仍要将血咽回。
宋氏的家主没学过示弱,获罪、流放、带子拜师,脊背都是直的。
褚宴错过了这一段,他修刑名六术闭关三年,出来已经天翻地覆,一路由京城赶去弱水河谷,才知人又来了天衍山。
“听话。”褚宴温声哄,“把血吐出来,病就好了。”
血和眼泪一样,强行咽下去,淤积得多了、久了,就是会伤身伤心的。
不让一个人把血吞回去,办法其实很多,不那么温柔的有,黜陟使知道不下一万种……温柔些的就得费功夫。
褚宴先用烈酒漱了口,又漱过清水、含了口蜜,捧着单薄肩背,袍袖将人整个遮住,舌尖慢慢搅着软舌,细致碾过高烧里仍渗着寒气的口腔。
敏感纯净的司星郎从不懂这个,喉咙里微微呜咽了下。
温热粗糙的指腹绕着脆弱喉核缓慢地弄,画圈,打转,力道很轻柔温存,引得怀中身体一阵一阵微微发颤,更多发乌的淤血从喉中涌出。
褚宴吮净淤血,掌心轻轻拍抚宋汝瓷的脊背,抚摸头发和后颈,不停安抚和哄慰。
这样哄了一会儿,单薄人影颤了颤,忽然被褚宴右手蓄力在后心一拍,蓦地呛出一大片怵目乌血、几个半凝的暗红血块。
呛出这些血,被褚宴抱在怀中的人也没了动静,头颈垂落,腰身柔软塌陷。散落的衣襟遮不住苍白胸肩,绵软双臂被拢在掌心,仿佛一具断了线的冰肌玉偶。
褚宴替他擦拭血迹,哺喂一点化了丹药的蜜水,温热掌根覆着冰手的苍白心口,细致地慢慢按揉。
仿佛幽暗烛火、随时都会熄灭的微弱呼吸,却也终于重新顺畅。
翦密睫毛翕动几次,慢慢掀开。
“醒了?”褚宴抚了抚他的鬓角,帮他擦拭嘴唇,低声问,“还难受么?”
宋汝瓷望着他,霜蓝色的眼睛视线很柔软,很亲近,但懵懂茫然,只是什么话也不说地安静望着他。
系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是兼职,宋汝瓷带的数据相当少,偏偏宋雪襟的设定里,“记忆”也是会流逝、会被星力日复一日蚕食的。
历代星官,夜夜仰望星辰,记录推演,也是人间献与星辰的祭品。
星霜之力日夜冲刷身体,骨骼玉化,皮肤彻底失去血色,眼瞳也化为星霜,再过一年,连头发也会变成银白。
在这个过程里,记忆会淡化,连意识也会消散,最终不饮不食、不悲不喜,赤足走过千阶登上观星阁,跪坐在满天星辰下,再也不动。
司星郎就凝成供奉星辰的玉偶。
宋家已有十一尊这样的玉偶。
世世代代,宋家的星官从未活过三十岁。
宋雪襟如今已不记得京中的事,他能记得宋厌,是因为宋厌一直在身边。倘若有天宋厌修炼到了关窍,闭关个一年半载,宋雪襟同样也会忘记。
——当然这种听起来就很虐的事不会发生,毕竟宋雪襟活不了那么久了。
如今宋雪襟同样不记得这个十三岁就被领来,护卫自己、陪伴自己的侍星卫。
自从褚宴修炼到关窍去闭关,他们已经三年没见。
褚宴大概是已经得知了这件事,并不慌乱着急,只是望着这双眼睛,耐心地再次告诉他:“我姓褚,叫褚宴,本地人。”
宋雪襟仰头弯了弯眼睛,想要张口,又被喉咙里的血气冲得呛咳。
勉强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
褚宴收拢手臂,喂他一点蜂蜜水,看着他小口小口啜饮,又取出锦帕替他擦拭。刚缓过一点,宋汝瓷就抬头:“宋厌……”
“在睡觉。”褚宴说,“放心,没事。”
宋汝瓷稍微放了心,看到自己无意识握住了褚宴的袖子,本来洁净的缎面,已经被咳出的血染得一片血污。
宋汝瓷缓了缓神,松开手,撑起身体:“给您添麻烦了。”
宋汝瓷说:“我去看看他,多谢您,药费我会付……”
这种下意识的亲近是难以抵抗的,潜意识里,宋汝瓷几乎就想要蜷在这片温暖里睡去,再不睁开眼睛。
但不论如何,这个世界并非只他一个。
有依靠着他生存的孩子,宋汝瓷经历过另一种童年,不太好,所以只要还有办法,就不想让捡到的孩子和自己一样。
这个身体还不足以支撑着乱动,只是稍微撑起身,脸上微弱的血色就褪尽,睫毛失力坠落,又软回那片胸膛。
宋汝瓷垂着头,睫毛微微张开,瞳孔有些失神,胸口微弱起伏。
薄薄汗意覆着雪白额头。
褚宴低着头,轻轻抚摸怀里单薄羸弱的病骨,叫系统惊讶的,是这个人居然并没生气——完全没有,不论是被宋汝瓷暂时忘记的褚宴,还是被宋雪襟永远忘记的褚靖之。
仿佛褚宴就是有这样的耐心,也从不怀疑,不论怎么样,他们总会到一处:“别急,靠着我,缓一会儿。”
宋汝瓷抿了抿泛白的唇,又挣着坐了下,还是软倒。
他过去没有过这样固执到有些烈性的反应,与沾了酒气、高烧到昏沉时的单纯亲昵不同,此时的宋氏家主柔弱却沉静,虽然一身病骨,却有种令人心惊的凛冽韧性。
褚宴有点惊讶,又好像能理解,覆着背把人力道温存地裹进怀里,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抚,安慰,直到绷紧到硌手的清瘦脊背慢慢变软。
褚宴依旧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散落的长发被捧着理顺,拢到背后,褚宴帮他扎头发,动作很温柔,很熟练,像是练过千百次。
“不要紧,你是病了,身体太虚弱,病好了就没事了。”
“我们先谈谈事。”褚宴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有事问你。”
“我们之前认识的。”褚宴耐心地告诉他,语气很温和,不急不缓,“你忘了,没关系,我现在来找你,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你可以叫我靖之。”
这招果然奏效,宋汝瓷听见他的话,睫毛轻轻眨动了下,不再克制潜意识里的亲近,抬起头望着他。
褚宴轻轻摸宋汝瓷的头发,力道轻缓。
……系统感动得有点想给靠谱的褚□颁个奖。
翻出奖状写到一半,听见褚宴镇定地继续向下说,沉静可靠,不像撒谎:“你还记得我们婚约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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