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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鲨(43)

作者:周不耽 时间:2025-05-11 11:23:00 标签:救赎 互攻 HE

  “说到这个,那家伙死了。”

  斯纳克随随便便地说了这句话。海戈回过神来,望了望自己眼前的威士忌。

  身旁还是斯纳克。相同的灯光,相同的位置,相同喧闹嘈杂的背景声。

  只是换了不同的酒。这又是新的一天?

  海戈下意识揉了揉眉骨。也许斯纳克说得对。他最近是有点心不在焉。

  “那个家伙?”

  “把半张脸烙在烧烤铁网上的那一位。听人说他的尸体被丢在混居区某个下水道里,太阳穴被崩了一枪。整个人都被污水泡发了,褶皱的皮肉挂着绿藻,脸像是一块被捣烂的隔夜乳酪。”

  斯纳克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那家伙是个专职勒索犯,往不合作的商铺里扔樱桃炸弹。这次估计是终于倒了霉,被人干了黑枪。照我说,他死有余辜。但是我们那只小鲫鱼被吓得不轻。他还未成年呢。这两个晚上我得拍着他的背、往他嘴里塞安抚奶嘴才能让他安然入睡。如果下次‘烧烤’,可别再当着他的面了。”

  “我会注意。”

  斯纳克咧开嘴笑了笑,兴致盎然地问道:“你觉得在屠宰场干活的经历,对‘这种事’有帮助吗?”

  “当然。你会学到该从哪里着手,刀尖才不会被肋骨卡住。”

  斯纳克笑个不停,差点跌到吧台下面去。

  “致屠宰场,”他移过酒杯,冲海戈的杯上敲了一记,感概地叹了一口气:

  “某种角度上,人也是动物。屠宰就是最好的杀生演练。在那地方呆过,也很难对死亡呐、尸体呐大惊小怪了吧?”

  海戈注视着酒上摇晃的白色浮沫,蠕动破碎,像是一只只翻滚的蛆虫。

  ……或许,并不是因为屠宰场。

  他什么也没说,举杯将酒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浆划过咽喉,像是被灌进一座空心铜像。

  或许是因为海戈四岁就见识过死亡。那个年轻的女人趴在卫生间出口的瓷砖地面上,脸朝下,埋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旁边散落着一个空酒瓶,被带倒的脸盆架,和乱七八糟的杯盆牙刷,等等。

  那是他的生母。据说。

  那时应该是春末夏初。第二天,呕吐物就开始发酵。到第三天,她的身体开始腐臭。苍蝇来来去去,在那头蓬乱干枯的长发上面钻进钻出。

  到了第六天,她的身体进一步膨胀。大概是因为内部压力增加,她裸露在外的四肢的皮肤开始出现破裂,鼓起淡红色的水泡。大的那些水泡很快破裂后,流淌出恶臭的液体。蝇卵开始陆陆续续孵化出蛆虫,密密麻麻扭动着,不时翻滚掉落在地面上。尸液和呕吐物和酒,混合成一种黑色的浓稠的液体,浸透了橡胶木地板,慢慢扩散开来。

  第七天上午,警方终于破门而入。

  是邻居终于忍受不了日益浓重的恶臭而报了警。警方对这种贫民窟里的人间惨剧早已司空见惯。但是意外发现的那个、被迫和尸体同处一室共度七天的幼童,还是让警察们因为见多了罪恶和不幸而麻木的心肠,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触动。

  海戈还记得那个高大的女警把他护在身后,遮挡在他和那些穿着长筒胶靴和蓝色连体工作服、走来走去检验尸体收集痕迹的辅警和法医之间。

  “儿童保护中心的那些家伙怎么还没过来?”她粗声嘎气地冲下属呵斥道。

  “他们在路上了,”下属心虚地辩解道,“报警人没提到有幼童……”

  海戈被擦净手脸,裹上毛毯,坐在换过空气的屋外等候。那个时候,他的感官和知觉变得很迟钝。景象、声音、气味,对他而言像是隔了一层厚重透明的凝胶,只能迟缓而淡弱传达到他身上。他听到有人细碎的低语和咋舌:

  “……他和她一起呆了整整七天!”

  “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我是说,这些天他到底吃的是什么?”

  “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哭一声。老实说,我觉得他已经精神崩溃了。”

  “他太小了,还谈不上崩溃……他也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幸好,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对那段记忆已经十分膈膜。只是还记得儿童保护中心的接待处,他被刷洗过四遍,剃了光头,以便把头发里那股经久不散的尸臭彻底洗去。他呆坐在桌子对面,闻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廉价肥皂的刺鼻气味。他看着对面的警员,用笔尖敲着谈话本,怜悯同情地朝他俯下身来。

  他和颜悦色地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经由儿童保护服务中心运作,海戈被送入了福利院。在那里冷淡的管理体系和拮据的物质条件下,一群无父无母的孩子暗中地形成了某些针锋相对的小团体。有些“小头目”顾忌沉默寡言、身形却日渐高大的海戈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开始不着痕迹地挑衅他,冲着他鼓着腮帮怪笑,或是往他脚下吐口水——

  太不着痕迹了。海戈的超绝钝感力只让他怀疑这些人是不是脸部抽筋,或是得了严重的咽炎。

  到海戈再稍大一些,会莫名其妙走到他面前,拦住他去路的人,从摇晃着肩膀邪笑、嗓子里咕噜作响的男孩,变成了眼神明亮而闪烁、时不时低头捻着衣角的女孩。

  后者似乎更叫他费解。她们毫无来由地笑个不停,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快速地说着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还记得有一对深色皮肤的姐妹邀请他去电影院。那场是风靡一时的《乱世佳人》。电影院里人满为患,他在黑灯瞎火里束手束脚地坐了四个小时。接近片尾之时,女主泪流满面地向男主表白,戏剧张力到达了巅峰。周围惊叹、欢笑、啜泣连连,好似人人都受到了一场纯净的精神洗礼。

  但是海戈完全一头雾水。因为女主总是在想着另一个男人,还马不停蹄地和其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结婚。而男主,这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则一直在对女主挑刺、挖苦、挤兑个不停。他怎么知道他们竟然相爱?反倒是那个女二,一路上与女主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他还以为女主和女二才是一对呢。

  电影散场了,他们走出电影院。观影者意犹未尽,议论纷纷。旁边的女伴不停地和他反复述说,那些缠绵、美妙、令人心碎的感情,激发了人性中多么崇高的部分,说到动情处,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海戈在一旁捧着爆米花,无辜地承受过路人指责的目光。

  “难道你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女孩们着恼地望向他。

  ——这句话,在往前或往后,被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着他说出来,多得像是临期打折商品里附赠的广告单。

  为什么要问他有什么感受?流水从石上滑过,石头会有什么感受?

  最后女孩们也只能对视一眼,耸耸肩放弃。那个年长些的女孩似乎看透了他,半是调侃、半是怜悯地对他说:“天啊,海戈,你就像个空洞一样。这世上一切东西到你身上都沉了。”

  她咯咯直笑,咕哝咕哝饶舌般笑道:

  “好消息是,坏东西沉了。坏消息是,好东西也沉了。”

  酒吧打烊后,人走灯灭,酒意阑珊,众人各自归巢。

  海戈把醉醺醺的好友扶到客房、丢到他自己床上,又和伙计们交接好营业事宜。洗漱,关灯,一个人躺回床上,阖上双眼。

  有白日里的喧闹做对比,深夜的寂静像是一颗钻进领口的海胆,冰凉地贴偎着你的皮肤,时不时用尖锐的刺扎你一下。在这人事俱寂的黑暗当中,感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有时候会恍惚回忆起,那些白日里他几乎淡忘了的体验。

  有的时候是温暖修长的手臂,紧紧缠绕,用力地拥匝着他;有时是潮湿濡热的呼吸,柔软的唇,湿润的吻,密密层层坠落在身体的每一寸。有的时候是悦耳的声线,低柔细语、欢笑调侃,不厌其烦地述说着种种小事……有时候,仅仅是凝视着的目光,澄澈、温存,静谧得像是月夜下的海,时而又奇异、剧烈,甚至可以说是强悍,一种精神性的力量,从那双眼睛中迸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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