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贵(229)

　　卖油郎挑着担子在镇上的大街小巷行走，听到卖油声，有人开了院子的门，拿着油壶出来打油。

　　“今日的油是新油吗？”

　　“是啊，新油。我们这油是今早刚榨出来的，你看这颜色、闻着味道可香咧。”

　　“是吗？我瞧瞧，那就来半斤吧。”

　　“好叻。”

　　卖油的是一个年轻的青年，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面相斯文，高高瘦瘦的，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曹平是四合村里最早一批从赵家拿油去卖的人，别人还在附近的村子里卖油的时候，他就已经挑着油卖到镇上来了。

　　他卖油的勺子有两个，一个半斤一个一两，要是有人买一斤的油他就用半斤的勺子装两勺，要是有人买二两的油，他就用用一两的勺子装两勺。一般装了一勺之后还会多添一点下去，这样别人见着了，也不会说勺子里还沾了油不够称。

　　不过就算是别人拿回家去打称他也丝毫不担心，他卖出去的油都是钩秤的，要是有人买两三斤他还会多送一两，总之完全不用担心不钩秤。

　　一开始他是想在大街外面摆摊卖油，根本就没几个人问津，半天下来都没卖出几斤油，后来他就想到了来这些巷子里一边走一边卖。最初也没什么人敢他买，他就一家一家的敲门过去问，敲开十家的门就总有一家跟他买的，这样一条街走过去，总能卖出三两斤的油，要是遇上运气好的时候，有人一次就跟他买三两斤的油了。

　　他们家有三兄弟，他是老二，上头有一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弟弟，阿爹偏爱兄长，阿娘疼爱弟弟，他夹在中间，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小时候弟弟被家里送去跟着先生读书，他跟着去偷听几了几回课，因而也识得几个字，不过却没有他弟弟读的书多。家里原先是想让小儿子去考取功名，但是这条路哪是那么容易走的，他弟弟去考了三年连一个童生都考不上，只好放弃走这条路了，到镇上去找了一份活儿谋生，后被掌柜家的小姐看上，第二年就成婚，娶了那位小姐回来。

　　只是这位三弟媳嫁到他们家之后，他们家的日子就热闹了。

　　上头的哥哥成亲早，孩子都已经三个了，他成亲两年夫郎的肚子好不容易才怀上，肚子有几个月了还未生。家里兄弟三人，兄长和弟弟娶的都是女子，只有他娶的是哥儿，就是因为娶哥儿的彩礼钱少，当初家里不愿意给他多出彩礼钱，就媒婆给他找的一户人家的哥儿。

　　成亲两年，夫夫感情和睦，曹平倒对自己的夫郎也是十分的疼爱，只是如今夫郎的肚子有了他的孩子，他总要想办法赚点钱。

　　家里的三弟媳也怀了身孕之后，就闹着要分家，正好他们也借着这一次的分家分出来单过。只是分家之后，除了分家的时候分得的两亩薄田，还有几个锅碗瓢盆之外，家里什么都没给他们，他知道爹娘偏心，却不知爹娘能这么偏心，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了兄长和弟弟。

　　心里忍着一口气，他当是也不好发作，但是能分出来单过，总比让夫郎留在那个家里受嫂嫂和弟媳还有爹娘的气好，他就带着夫郎搬出来过日子了。如今夫郎大着肚子快生了，他们自己手上连一个字儿都没有，别到时候连请稳公的钱都没有。因而一听说赵家有油，一打听之下油价这么便宜，他就第一个上赵家去拿油去卖了。

　　做生意这个东西，只要脸皮够厚，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天天上这镇上来卖油，卖了几天之后，渐渐的也有人听到声音就出来买油了。

　　“来一斤油。”

　　“好叻……十二文钱。”

　　镇上的人家比村子里的农户舍得，少的买半斤，多的买一两斤的也多有。在太阳落山之前，他就卖完了两罐子的油，兜里揣着今日卖油赚到的钱，高高兴兴的往村子的方向回去了。

　　卖了一天的油回来，远远的看着大着肚子的夫郎站在家门口等他，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挑着担子往夫郎走过去。

　　夫夫俩个边说边笑的往院子里走进去，曹平才把肩上的担子放下，就听夫郎说赵家那边来了人，让他回来就过去赵家一趟，连饭都赶不及吃，他又匆匆的出门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曹平并不知道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

　　***

　　当听到赵家夫郎说聘请他当油坊的管事，让他出面帮忙卖油的时候，曹平还愣了一下，他这不是已经每天都在卖油了吗？

　　“咱们村里这些来拿油去卖的人里面，你每日卖的油最多的，正好我这里缺一个能出面帮我办事的人，就想问问你有没有这个兴趣，过来帮我的忙。”乔许也是看到了曹平的这一点，胆子是个大的、脑子也是个活络的，一开始别人拿三五斤油的时候，他就已经胆敢拿十斤了，现在别人卖到十斤的时候，他就已经卖到二十斤了。

　　曹平这个人他让他阿姆到村子里去打听过，为人是不错的，娶的夫郎是他们邻村的哥儿。还有他也听说了曹家分家的事，当然曹家那一家子的糟心事与他们外人无关，他们外人也管不着，他看上的是曹平这个人的能力。

　　如今他们家开了两家铺子，他们家赵师傅和小叔子一人看了一家铺子，家里的油坊这边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来管。只不过他一个哥儿也不大方便出面去跟人谈生意，阿秋暂时也只能留在家里帮他管管出账和入账，对外还需要一个人。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留心到他们家油坊来拿货的人，想找到一个适合的人手来帮忙做事，而曹平就是他看上的人。

　　这段时间为了卖油，他还给来买油的人附赠了一张吃食方子，这些方子一张他拿去卖都能值得不少银子了，不过他却是白送给村子里来买油的人。他们整个村子里大部分的人过得都还是穷日子，如今他们家富起来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怕所有的人都穷，就怕突然有一个人富了，这个突然富了的人就会被所有的穷人所嫉妒。

　　往后他们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乔许也不想就他们一家独富，往后这个村子里的许多人家都富起来了，他们家在这个村子里也不会那么显眼。就算是万一哪一天有贼匪来他们村子打劫，他们家也不会被村子里的人推出去。

　　即便是在后世的法治社会里，都免不了有打劫的事情发生，更别说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今日的富贵，也许会成为他日的杀身之祸。

　　不想一家独大的话，他们必然是要想办法拉这个村子的人一把，这也是他建立这个油坊的初衷，给他们村子里的人指名一条谋生的路。换一面来讲，假如他们村子里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好起来了，天天炒菜都用油，还怕他们家油坊每日榨出的油没人买吗？

　　不过在想着他们村子里家家户户的人都跟他们买油的时候，乔许想的是他们村子里更多的人帮他们去卖油，并且能找到一个能帮他处理对外的事情的人。在看了每日出油的账本之后，他就看上了曹平这个人的能力，想要找这个人来帮他做事。

　　曹平有点不解的问道：“不知，是要我做些什么事？”

　　“也是一样卖油，做的事情是不变的。你的提成一样拿，卖得多、你的提成就越高。”乔许笑了笑，敢情他说了半天这个人都没听明白是吗？他把这这个工作和待遇给解释清楚，“要是你能帮我出面去办事，我这边每个月会额外给你五百文钱一个月，这个基本的工钱。以三个月为期，你要能按照我的意思去谈下生意的话，我会酌情给你涨工钱。”

　　“不过，你若是达不到我的要求和标准的话，那也不好意思，我会另外的换别的人来做。”

　　一个月五百文？

　　……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了，他卖一个月的油才差不多赚到这个数，要是再加上他自己卖油的钱，一个月就能赚到一两银子左右了，曹平瞪大了眼睛，当即就应下了，“我愿意，我愿意！”

　　“赵家夫郎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左右不就是卖油吗？现在他一天都能卖出这么多油了，以后一定会越卖越多的！

　　既然曹平同意，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两个人后面又谈了一会话，乔许把初步的工作内容跟曹平谈了谈，见他明白了之后，就说道：“前头差不多就这样了。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今天就先回去，等明日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