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楼明叙的父亲也因为这个问题和她离了婚,觉得她不再通情达理,总是无理取闹。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远在外省的父亲也给了楼明叙一个相同的建议。
他在电话里对楼明叙说:“去医院给人赔礼道歉。”
楼明叙的父亲再婚了,又有了个孩子,电话那头还有孩子吵着要吃冰淇淋的声音。
楼明叙能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冷淡,敷衍,因为对方连事情都起因经过都不愿意听完,就让楼明叙去给同学道歉。
“听见了吗?”楼明叙母亲像是找到了同盟,语气也更重,更坚决了些,“你爸也让你去道歉,说句对不起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他们如此的理直气壮,身为他的父母,却从来不理会他的痛楚和委屈,总是把他当麻烦一样解决,好像他是个不配拥有情绪的物件。
楼明叙挂断电话,扔了手机,头也不回地从家里跑了出去。
蜿蜒的小道两旁是掩映于树荫下的别墅群,春末夏初的季节,梧桐树枝叶繁茂,遮住了路灯的光晕,使得小道明暗交错,幽静深远。
楼明叙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想出来喘口气,看到道边的秋千椅空着,便坐了上去。
仰头,是一点星光都没有夜幕。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以为是母亲追了出来,心头更加烦躁,却没想到跟出来是周言。
楼明叙没说话,在他看来,律师不过是他母亲请来的说客,谁给钱就为谁说话,毫无立场可言。
周言好像看不到他的臭脸似的,竟也走到秋千椅这边坐了下来,他单腿一蹬,木椅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
“如果你是替我妈来说服我的,那就别说话了。”楼明叙语气不善地警告。
“我是来说服你的,但肯定不是因为你妈妈。”周言的嘴角牵起一点笑容,似乎在努力缓解俩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我的工作就是要尽可能地维护你的权益。”
“没看出来。”楼明叙垂下头,不想看他,“你倒是像收了夏海涛的钱,来看我笑话的。”
周言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我也很佩服你的勇气。”
楼明叙哼了他一声:“你只是嘴上这么说说罢了,要是真的能理解,就不会逼我去道歉了。”
周言皱了皱眉,语气还是很和善:“道歉并不意味着你在见义勇为这件事情上做错了,你的确是帮到了那位挨打的同学,但你下手太重,把人打伤也是事实嘛,这一码归一码,打人终归是不对的。”
“是他先来扇我巴掌的,我那是正当防卫,”楼明叙气呼呼地说,“谁让他自己那么菜。”
周言:“我刚才在你家墙上看到了很多奖状和奖杯,你练过拳击,还练过跆拳道。”
楼明叙挑了下眉,没有接话。
周言小声解释说:“你的行为其实是属于防卫过当。”
楼明叙拉着脸:“反正我不想跟那种人渣道歉,如果我真的去道歉了,被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混。”
周言歪着脑袋看他,不明所以:“所以你是担心这个啊?”
楼明叙靠在椅子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周言等不到答案,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有想过毕业以后要做什么吗?”
楼明叙只在小学写作文时胡诌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事实上他对未来并没有任何打算,他的文化课成绩很烂,是老师口中的“极个别同学”,将来能不能混到大学毕业证都很难说。
继承家产也不太现实,以他的败家能力,估计没多久公司就要宣告破产,况且他爸爸现在还有了儿子。
说不定就是觉得大号练废了,想练练小号。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楼明叙如实说。
周言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那你现在想想。”
良久,楼明叙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周言只好替他说:“那假设你将来想做一名律师吧。”
楼明叙听着觉得离谱,以他现在的考试成绩,别说是考大学当律师了,跳大神当法师都够呛的,但他并没有反驳,只安静地听着。
“你好不容易读完大学,准备报名司法考试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有一条规定是:因故意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人不得报名参加。”
楼明叙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猛地一震,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周言继续说:“或许你觉得当律师没什么意思,想干点什么其他的事业,公司的人事做一下你的背调,就会不问缘由地将你筛选出去。
当然了,你或许会说,你家里面不差钱,就算不出去工作也饿不死,但谁能保证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点坎坷呢?
你今天可以不去道歉,但你的人生也会因此失掉很多可能性。就为了夏海涛那样的人牺牲掉自己的未来,你觉得值得吗?”
的确很不值得。
晚风习习,如同周言的话语一般,在楼明叙死水般的心底掀起阵阵波澜,他知道周言是真心诚意地在为他考虑,也预感到自己将会在周言这里败下阵来。
“可能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是很明白……”周言转过头,平视着他,“我在法庭见过太多太多悔不当初的犯人了,他们原本是有机会自救的,我实在不希望你也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可能是担心楼明叙不相信,周言又自顾自地讲起了他在法庭上遇到的人和事,时不时问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楼明叙接受了这份陌生的善意,他一边做着去医院道歉的决定,一边难过地垂下脑袋,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耐心温柔地和他说话了,可是一想到要给夏海涛低头认错,他又觉得鼻尖酸涩,憋屈得不像话。
“哎哟……”周言察觉到了这点,语气里带一点调侃的意味,“怎么还掉小珍珠了?”
“我才没哭。”楼明叙一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声音都委屈得变了调。
“要不咱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聊吧,刚才那个路过的阿姨都拿特别异样的眼光瞧着我,肯定以为是我把你招哭了。”
他的手搭在楼明叙肩上,小声地说着玩笑话,像是扯了个话题哄人开心。
楼明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眼泪都没来得及掉下来,就被逗得噗嗤笑了一下,正经问道:“那我去医院的时候,你会陪我吗?”
周言好脾气地允诺:“陪~当然得陪了!”
第2章
人的命运向来是神奇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有时候因为一个人,甚至是因为一句话,就彻底改变了轨迹。
案子调解结束,周言就要回去了,大概觉得未来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相见了,所以没留联络方式。
不过临走前,周言给楼明叙留了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封字迹漂亮的手写信和一支钢笔。
二十四岁的周言告诉十八岁的楼明叙:
人的一生其实很漫长,要经历的酸甜苦辣也一定比你想象中得要多,站在将来往回看,你会发现今天这一段小小的插曲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有空的话,可以学点法律知识,这样你就会知道怎么在保全自己的同时,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了。
还有啊,别老说你自己考不好,脑子不行,我看你挺行的,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眼神里有股聪明劲儿。
偷偷告诉你,我上中学的时候,英语考过比你还低的分,才三十多哈哈,阅读理解能全部选错,震撼吧!但我的老师从没有放弃过我,我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自己,后来自己报补习班,一点一点把成绩提了上去。
换作是当时那个考三十多分的自己,哪里敢想我今后会成为一名律师啊?
人生真的有太多可能了,不要那么急着否定自己。
我敬佩你的勇气,你的担当,也希望在成长的过程里,你的意志仍然能像钻石,坚不可摧。
这支笔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PS:
想了想,光你一个人努力好像有点孤单,这样,你努力读书,考个理想的大学,我呢,会努力学习办案,争取做个像我导师那样很有威望的刑辩律师,为更多像你这样的当事人争取权利,维护司法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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