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泽鉴摇头说没有。
法警说:“你自己拿着《释放证明书》到看守所把扣押的私人物品领了就可以回家了。”
顾清雅激动地小跑过去,一把将邓泽鉴抱住,俩人有着十多厘米的身高差,顾清雅的整张脸都埋在邓泽鉴肩头,小声地抽泣起来。
邓泽鉴受伤的手已经完全养好了,因出血脱落的指甲盖也长出了新的,他揉了揉顾清雅的脑袋,拥抱的时候勒得很紧,像要把她融进身体里。
周言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邓泽鉴的口型,是在说:“没事了,没关系,都过去了。”
谭一鸣的家属们不服判决,当庭就和法官理论了起来,认为她有意偏袒邓泽鉴。
“凭什么判他无罪啊?”谭一鸣的妈妈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审判席嚷嚷道,“他这是杀了人啊!一条人命啊!我家一鸣跟他无冤无仇,他捅了我孩子那么多刀,明显是故意的,他是咬着牙狠着心要置我儿子于死地的,法官大人,我恳请您收回判决,重新考虑清楚!”
与她同行的,大概是谭一鸣的亲戚也大声指责:“就是啊,现在的小孩儿都是有样学样的,这要是传到学校里面去,岂不是都知道杀人不用偿命了?甚至连牢都不用坐,这世界不乱了套了吗?我敢说今天你要判邓泽鉴无罪,明天就有别的小孩儿把故意杀人包装成正当防卫!”
一开始这帮人只是隔着空气朝法官发泄,法官没有过多理会,扔下一句“如果对裁决不服可以走程序抗诉”便起身要走。
快到门口时,年轻的法官被谭一鸣的妈妈拦住,“法官大人,您听我说,我儿子之前欺负那女孩儿,是他不对,我们可以跟女孩道歉,赔钱,赔多少都可以,但他罪不至死,他也才刚成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法官听不下去了,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我说过了,如果不服判决可以依法进行上诉,您跟我扯这些也没有用,我马上还有别的庭要开,麻烦让一让。”
周言从业这么久以来,也是第一次遇到当庭宣布无罪释放的情况,这种概率低得就像中彩票,还是千万级别的奖池。
以至于等法官和书记员都离开很久了,他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自己忘记跟审判长道声谢,连握手这样基本的社交礼仪也遗漏了。
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年轻的法官,因为放眼全国,就没有多少进入公诉阶段的案子被驳回改判的,更别提直接宣布无罪了。
这位法官开创了先例,就势必会引来大量的舆论围剿。
除此之外,周言也在心底默默反思,自己之前以貌取人,还以为她会收下谭德的钱,跟人同流合污。
真是罪过。
“谢谢你,周律师。”庭内已经没有人了,顾清雅走到周言身边,微微仰头看他,“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她原本齐平厚重的刘海都长长了,改成了偏分,卡在耳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前额。
那张稚嫩无辜的小脸因此变得成熟不少,这也是周言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展露出笑容。
和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人不同,她的笑始终是脱离不了苦涩的,嘴角在笑,但眼睛却没有。
“是你比较厉害。”
顾清雅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踮起脚尖,凑到周言耳边说:“答应你的,我会做到的,东西很快寄到你办公室,记得查收下。”
离开法院,周言让楼明叙带着顾清雅去买点吃的,自己则陪着邓泽鉴去看守所取东西。
顾清雅也想陪邓泽鉴,周言以电动车载不了那么多人拒绝了她。
邓泽鉴虽然在里面呆了半年,但东西非常少,邓泽鉴唯一的亲人至今都不知道孙子进了看守所,所以除了周言之外,也没有人给他带过东西。
“对了,我跟你奶奶说,你这段时间出国参加竞赛培训和比赛了,你到时候别穿帮了。”
“好,我知道的。”
周言理了理邓泽鉴乱掉的领口,拍拍他肩膀:“恭喜你,重获自由了。”
“谢谢你,周律师……真的很感谢。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应该会坐很多年的牢吧。”邓泽鉴看起来是个真诚又腼腆的男生,在表达感谢时,握着袋子的几根手指绞在一起,等到周言看向他时,他又迅速移开目光。
“我不太会说话,总之就是非常感谢,我之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午后的阳光很烈,看守所外面又没什么遮挡物,走几步路就出汗了,周言从背包里翻出一罐饮料,递给邓泽鉴。
“以后好好读书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邓泽鉴望着那听可乐,很客气地摆手说不渴,周言坚持放到他手中,说:“拿着吧,我想你肯定很想念碳酸饮料的味道。”
拉环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气泡迫不及待地奔涌至瓶口,邓泽鉴喝到了第一口可乐,露出那种很天真的,被满足了的愉快表情。
“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地回答我。”周言说。
邓泽鉴眼神有些茫然:“你问吧。”
“在谭一鸣倒地之后,顾清雅还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邓泽鉴顿住,摇摇头:“怎么突然问这个?”随即又喝了第二口饮料。
周言记得詹石宇之前说过,人在特别紧张和想要回避问题的时候,身体总是下意识地找点事情做,尤其喜欢喝东西。
就像邓泽鉴这样。
“那不如我再换种问法,如果当时顾清雅拉着你离开,你还会捅那最后一刀吗?”
邓泽鉴沉默片刻,脑海再次闪现顾清雅惊恐万状的声音。
“他会醒过来的,他会杀了我们的,怎么办?”
“我们都完了。”
“你把刀给我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这是谭一鸣倒地后,顾清雅对邓泽鉴说的话,不过邓泽鉴从来没有跟警察交代过这些,今后更不必交代。
邓泽鉴当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控制住了,他觉得自己作为男人,而且是顾清雅的男友,有义务去保护她,替她遮挡所有风暴。
他没有把刀递给顾清雅,而是精准地刺入了谭一鸣的身体。
等到理智回笼,他也恐惧到浑身发抖,不过那时候的顾清雅比他清醒许多。
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把手给我。”
邓泽鉴纳闷地问:“怎么了?”同时听话地把手伸了出去。
顾清雅把他的手指打开,按在地板上,随后用板凳重重砸了下去。
那一下,痛到他失语落泪,痛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痛到他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周律,案子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不管经历多少次,我还是会作出一样的决定。因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我看不惯这种野蛮的欺凌。强奸犯就应该有强奸犯的惩罚,三年刑期远远不够。”
当晚回到家里,周言又找出了那本从顾清雅家里借来的科普读物,他把它装进垃圾袋。
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去被保洁阿姨丢进巨大的垃圾桶,最后又跟着垃圾车运往无人之地。
“其实人有时候没必要活得太明白,那样会比较累。”
晚餐时间,楼明叙又在认认真真地追一部据说甜到爆炸的校园爱情剧,女主角是穿越回去的,常常说些让十七岁的男主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周言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猜想编剧是不是也有过和他类似的经历,才会觉得真相没那么重要。
这部剧里面的男主角是个恋爱脑,整天就想各种法子追求女主,没名没分还特喜欢吃醋。
周言对这样的工业糖精剧情完全没有兴趣,快速扒了几口饭就撂下筷子,对楼明叙说:“我先去洗澡了,碗你留着,一会儿我来收拾。”
“嗯,知道了。”楼明叙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是真听到了还是在敷衍。
周言没再管他,从阳台收了件睡衣,进浴室洗澡洗头。
上一篇:壮汉老实受被豪门大佬独宠了
下一篇:和失忆竹马先谈后爱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