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欢的第二次跳跃依旧失败了,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他不是每一次摔下来都能平安落地,他经常翻滚不好让肩膀或腰部撞到地面,或是手肘、膝盖在坚硬的水泥路上擦出一道红痕,他每次都疼得呜呜大叫,却又飞快爬起来,开始尝试下一次跳跃。
迟与非站在黑暗里,绿植的叶子已经被他揪秃了,他面色阴沉,眼眸越来越黑,他好几次想冲出去拆穿那只蠢兔子漏洞百出的伪装,把那只蠢兔子抓起来,拖回别墅,关进兔笼,挂上几百把锁,让他停止这种可笑的尝试。
每一次失败迟与非都等着谭欢退缩,每一次失败谭欢都爬了起来。
他把自己摔得可怜兮兮,没等爬上楼救人就已遍体鳞伤。
第23次,谭欢终于顺利从3楼上面的凸起跳到了5楼,又从5楼跳到了7楼,紧接着是9楼、11楼、13楼、15楼……
裹着高温的风扑在谭欢脸上,他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紧紧抱着怀里湿透的浴巾,红眸里映出19楼熊熊燃烧的烈火。
19楼上面的凸起不见了……许是崩塌了、掉了,又许是19楼的设计里原本就没有那条凸起。
没有凸起就没有落脚点,谭欢已经连续八次超越极限的跳跃,他的力气早已告罄,他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剧烈抽痛,他做不到从17楼直接跳到21楼。
要在这里放弃吗?
谭欢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焰,浓烟呛入口鼻,肺部的折磨剧增。
放弃吧,谭欢想,他可以放弃了。
他尽力了,他试过了,他真的做不到。
谭欢剧烈喘息着,放弃的念头在脑海里无限放大,他觉得比起早已超出负荷的肺部,他的心脏更疼。
心脏被名为放弃的念头戳刺、分割,比他每一次摔到地上都疼。
迟与非已在眼前架起一副高清望远镜,他看到谭欢正从15楼跳向17楼,也看到了19楼上面没有可以落脚的凸起,他比谭欢更早发现这一点。
谭欢已经到极限了,这只愚蠢的小兔子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迟与非知道谭欢不得不放弃了,那三个孩子命尽于此了。
老天想收了谁的命,谁都阻止不了。
迟与非正要放下望远镜,突然见到谭欢落在17楼后一刻不停地起跳,跃向了19楼。
19楼是火焰最大的地方,也是崩塌最厉害的地方,在望远镜小小的镜片里,迟与非甚至无法看到除了火焰和浓烟以外的东西。
谭欢就那样裹着可笑的大浴巾,在高空中,以一个渺小的点,扑入了火海。
迟与非攥紧望远镜,力道大的手背青筋鼓起,指节泛白。
这只蠢兔子真的疯了!他是想自己烤了自己吗?!
迟与非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黑眸死死盯着望远镜的另一头。
几秒钟后,一道燃烧着的火影从19楼跃了出来。
谭欢的衣服烧了起来,头发、兔耳朵上的毛燃着火星,他浑身黑乎乎的,白兔子变黑兔子,他仰着头,看着顶楼,不顾一切地跳了上去。
燃烧的火焰在他背后拉长、张开,像一片火焰编织的羽翼。
谭欢挥舞着火翼跳上了21楼!
迟与非放下望远镜,忘记的呼吸恢复,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跳动,他扯起嘴角,笑得站在身后的千万秘书毛骨悚然。
千万秘书一直知道自己的老板有点变态,但还没见过老板笑得这么变态过。
像疯子,又像魔鬼,像厌世的反派突然找到了比毁灭世界更有意思的事。
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怕他老板一激动把他刀了,比知道谭欢不是人这个秘密时更害怕。
迟与非吩咐千万秘书在楼下铺满最厚的充气垫子,又让人去把谭家夫妇叫过来。
“不要引人注意。”迟与非叮嘱。
一群隐在暗处的人领命行事,迟与非重新架起望远镜,看着高空中的21楼。
谭欢忍着剧痛带着烈火撞碎21楼的玻璃扑了进去,他立刻在地上不断翻滚,扯掉裹在头顶快烧光的浴巾,扑灭身上的火焰,爬起来在浓烟里大喊谭家三个孩子的名字。
“谭日!谭月!谭星!”
21楼也早已布满浓烟,火焰从边角蔓延,墙面龟裂,棚顶坍塌,情况不容乐观。
谭欢从怀里重新扯出一条浴巾捂住口鼻,不断翻找建筑物,寻找三个孩子的身影。
浸湿的浴巾早被高温烘烤半干,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谭欢眼睛被黑烟熏得生疼,他努力瞪大眼睛,不肯放过任何角落。
终于,他听到了微弱的回应,那声音很轻,谭欢烧秃毛的兔耳朵动了动,立刻冲了过去。
在墙角一排被坍塌石墙掩盖的柜子外倒着一个脸朝下趴着的小身影,谭欢立刻把他翻过来,发现是谭日。
谭欢将脸上的浴巾捂到谭日脸上,用力按他的人中。
虚弱的求救声又传了出来,却不是谭日,而是从一旁被坍塌石墙掩盖的柜子里。
在最里侧的一个柜门被推开一半,谭欢看到了缩在里面的谭月和谭星,两个孩子的情况比谭日好一些,但他们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看到来人竟是他们最无能最讨厌的小叔叔,两个孩子脸上露出希冀、震惊、绝望等等复杂的情绪,他们也从没想过他们小小的脸上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
谭月比谭星镇定一些,她尽力推着柜门,将情况快速对谭欢说明。
他们几个小朋友在虚拟科幻乐园里玩捉迷藏,这一层都被包下来了,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外没什么人,楼下起火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消防员上来救人时,正好轮到谭月和谭星藏起来,他们藏在柜子里,确实听到了乱糟糟的声音,但他们以为是那些人在懊恼找不到他们,便扬扬得意地没有出去,直到棚顶石墙突然坍塌,堵住了柜门,他们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谭日本来可以跟着消防员走的,但他的弟弟妹妹还没有找到,他趁着人群纷乱,消防员无暇顾及他时跑掉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弟弟妹妹,却发现弟弟妹妹被困住了。他又太小了,人小力气也小,搬不动石墙,救不出他的弟弟妹妹。
他想下楼求救,可19楼已经塌了,火焰烧了上来,他跑回来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石墙一分。
最终谭日在浓烟中呛晕,谭月和谭星也被呛得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了。
三个孩子以为他们会死在这里,他们连对死亡的定义都很模糊,温度越来越高,电断了,一切陷入黑暗,他们绝望无助,在死神向他们张开双手时,他们听到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他们拼尽力气回应,然后看到了谭欢,看到了他们那个讨人厌的小叔叔。
小叔叔还是那个样子,纤细瘦弱,小叔叔又有点不同,他全身黑乎乎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擦伤、摔伤,也有烧伤,他头顶还多了两只兔耳朵,两只同样伤痕累累的兔耳朵。
本来洁白的茸毛被烧焦、碳化,柔嫩的皮肤烧到溃烂起泡。
他们的小叔叔还露出了一双红眼睛 ,那双曾经两次吓哭他们,他们怎么跟妈妈告状,妈妈都不肯相信的红眼睛。
在谭欢的抢救下,谭日终于清醒,谭欢给他裹紧浴巾,转身抓住石墙,拼命往上抬。
盯着谭欢看的眼睛变成了三双,三个孩子小脸上满是黑灰,三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谭欢。
他们看着他们不算多高的小叔叔用瘦弱的胳膊努力支撑石墙,他们看到有红色的血顺着小叔叔的手臂流淌。
明明小叔叔那么讨厌他们,为什么要来救他们?
19楼塌了,没人敢上来的。
他们是小孩子,他们也是人,他们都懂。
谭欢的体力条早就空了,若是他的头顶能显示实质化的体力条,那么现在那个体力条的数值一定是负一万。
他用尽全力去抬倒塌的石墙,可石墙仍旧纹丝不动。
明明周遭满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建筑物的崩塌声,可他的耳中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上下没有哪里是不疼的。
急促沉重的心跳声又开始变得缓慢,血液在体内加速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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