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刚刚听到哭声,所以……”
预想中的尖叫痛骂并未降临。
四下死寂。
“那个,”确定周围没人,徐皓想了想,慢慢脱掉校服,回手递过去,“你先凑合穿下,别感冒。”
一分钟。
两分钟。
正当徐皓肌肉发酸,以为对方会无视到底时,他的胳膊忽地一轻。
“谢谢。”刘小卉鼻音浓重。
徐皓摇摇头,他没打算在对方如此狼狈的时刻去掀人家伤疤,偏偏在离开前,鬼使神差冒出句:“我哥是简青。”
“简青你知道吗?”明明最讨厌用家世分等级,徐皓这会儿却说得格外起劲,“十个朱珍爸妈在他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
“所以……”
“需要帮忙吗?”
刘小卉愣住。
过了好半响,她才张口道:“帮忙?”
“嗯!”徐皓认真,“老师不管就告到学校,学校不管就告到教育局,或者报警也行,总之我哥一定有办法!”
刘小卉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到四分五裂的宋安安,想到楼下渐渐淡去的鲜血,积压已久的恐惧迫使她紧紧抓住徐皓的胳膊,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
“你的外套呢?”徐皓当机立断,“我带你去找我哥。”
刘小卉咬咬嘴唇:“……教室。”
——要么在厕所呆到放学,用体温把打底衫烘干;要么湿漉漉地走进班级,迎接夹杂着口哨的哄笑打量。
万一老师问起来,也仅仅是“洗手时的泼水玩闹”,算她翘课,算她自己“矫情”。
于是,半小时后,亲自开车赶到学校接人的简青,一眼便瞥见马路边穿着毛衣瑟瑟发抖的蠢弟弟。
裹着羽绒服的女生略显拘谨地跟在徐皓后面。
“哥,”示意对方先上车,徐皓探头,这才发现副驾驶多了个人,“贺哥也在?”
狐狸眼弯弯,贺临风体贴地递过两杯热奶茶。
简青则挑眉:“生病?”
“请假得扯个理由嘛,”讪讪摸了摸脑袋,徐皓对上后视镜中幽深的黑瞳,当场滑跪,“我错了,可这次真的有原因!”
提前征求过刘小卉同意,他语速飞快,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讲了遍。
贺临风挂在嘴角的笑无声沉没。
他以为分化朱珍和两个男生会让小团体内讧,却没料到,重压之下朱珍竟还敢明目张胆地搞霸凌。
“这件事我会解决,”简青冷声,一锤定音,“学校是读书的地方。”而不是用来捧谁当皇帝。
恍若惊弓之鸟的刘小卉莫名安下心。
即使青年没说自己要怎么做,可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就是让她觉得,任何问题都能被对方挥一挥衣袖解决。
奶茶的热度由掌心散开,一点点渗进皮肉,刘小卉认出副驾驶的男人是来过学校的警察,她坐立难安,全程却没有受到任何盘问。
或许是包住自己的羽绒服太暖和,又或许是不想再被关进冷冰冰的厕所里,长久纠结后,面容苍白的女生堪堪攒足“告密”的勇气:
“……我听到朱珍和马胥站在窗边吵架,但没听清。”
“他们往楼下丢了好多东西。”
替朱珍跑腿时,她看到了一部摔碎的手机。
侧过身,贺临风意料之中地接话:“他们和宋安安的关系怎么样?”
“很差,非常差,”喉咙干涩得厉害,刘小卉艰难回忆,“在我之前,被选中的人是宋安安。”
那并非电影里扯头发踹肚子的“典型霸凌”,就像今天泼向她的一捧捧水。
玩笑。
游戏。
上个厕所的功夫,书包摊开,作业被撕碎丢进垃圾桶,课本上印着脏兮兮的脚印,教室里坐满同学,老师问起来,偏偏没有一个人肯作证,沉默震耳欲聋,仿佛种种闹剧都是受害者的自导自演。
而宋安安更是软柿子中的软柿子,她一年到头只有几件衣服,洗得边缘泛白,穷得显而易见。
欺负宋安安根本不用担心后果,甚至不需要是“上等人”。
因为她必须留在一中,用高额的奖学金养活卧病的母亲,无论有多少委屈,她必须老实合着血吞尽。
伏低做小,还有可能在朱珍和马胥心情好时正常上学,不用站在食堂等着吃“少爷小姐”的剩饭,不用熬夜补救自己下滑的成绩。
挣扎反抗,才是真正的永无宁日。
徐皓简直怀疑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老师呢?”除了金永晖,难道六班就没有其他老师撞破所谓的游戏?
刘小卉:“朱珍是校董的女儿。”
“马胥的爸爸去年刚捐了栋楼。”
大人见了他们都笑盈盈。
“为什么不是傅星文?”简青问。对方同样家境贫寒成绩优异。
“马胥确实讨厌他,”刘小卉喃喃,“但开学的时候,朱珍发现了宋安安的伤。”
家长是孩子最后的庇护,亦是约束霸凌的无形底线,在学校,被老师忽视、被亲生父亲打骂的“可怜虫”,更适合当恶人脚下的一滩泥。
第104章 转机。
车子停在刘小卉家楼下。
父母常年出差, 为了自己的生活奔波,冲动渐退,刘小卉突然涌上一阵后怕, 攥紧袖口, 期期艾艾道:“……我还能上学吗?”
她问得小心,甚至没想过霸凌者会接受惩罚, 却忐忑地以为自己提了个天大的要求。
看,这就是“好孩子”被选中的理由。
谁叫他们听话懂事,怕父母失望,怕给别人添麻烦,遭遇伤害, 先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抗拒可能发生的冲突。
但无论如何, “好孩子”本身没有错。
善良也好,软弱也罢,抑或是“阴郁”“不合群”“书呆子”“胖”“丑”……无非是霸凌者逞凶的借口。
没有人应该被欺负。
“当然可以上学, ”贺临风温声,“今晚的事, 需要我帮你向家长解释吗?放心,只说是配合调查。”
刘小卉摇摇头:“老师不会管的。”
她被关在厕所那么久, 座位一直空着, 任谁都能看得到, 却始终没人来找。
反正教学楼落锁前会有保安巡逻, 闹不出大事,金永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上糊弄过去就好。
徐皓听罢,气愤之余又有些迷茫。
他印象里的学校, 团结友爱师生和睦,即使见过李明针对宋安安嚣张丑陋的嘴脸,徐皓也觉得是个例,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可事实证明自己错了。
“如果条件允许,先请几天病假,”视线掠过徐皓,简青张口,“最迟下周,关于一中的处理会有结果。”
比起具体的某个学生某个老师,他的用词涵盖面更广,几乎能让人嗅到大换血的前奏。
刘小卉喏喏:“好。”
她当然考虑过请假,但逃避没法解决问题,她是学生,总要把书读下去,万一惹恼朱珍,惩罚只会变本加厉。
除非对方在这期间又找到了“新玩具”。
徐皓则犹豫:“真的不用告诉家长吗?”换成自己遇到麻烦,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爸妈,其次是简青。
刘小卉:“他们只是普通人。”
房贷学费补习班,生活已经压榨尽他们的全部精力来托举自己,最重要的是,她害怕父母会相信老师口中的“小摩擦”。
怕最亲近的人也倒向对面。
如此百转千回的心思,十七岁的徐皓难以理解,贺临风却瞧得分明:
相比泡在爱里长大的单纯弟弟,前者显然少了些底气。
安全将刘小卉送上楼,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回程前,他趁着徐皓不注意,悄悄捏了下简青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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