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风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个行李箱:“您这是要出远门?”
“对,儿子儿媳在国外,最近要把我接过去住,”提到孩子,李女士声音明显多了抹笑,“所以我才想着找个老师,学学英文,省得给他们添麻烦。”
“最后留下的就是小雪,我嘴巴笨,但她特别有耐心,教得也认真,不像之前那个,总想着糊弄过去。”
弯腰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李女士道:“两位想问些什么?小雪是个好孩子,肯定有误会在里面。”
汪来连忙双手去接。
“昨天她在您这儿呆了很久,远远超过家教的正常课时,直到深夜才离开,”贺临风答,“我想知道原因。”
李女士:“唉,都怪我不争气。”
“昨天是最后一堂课,我本来打算请小雪吃顿饭,却突然犯了高血压,头晕心悸,反而害她忙前忙后照顾我。”
“不怕两位笑话,自己住了这么多年,我差点忘了有儿女陪在身边是什么感觉,又难过又高兴,就拉着她多说了几句。”
“女孩子走路不安全,我让她留下来住,可她说打个车就行,会一直开定位和我联系,后来确定她到了学校我才放心。”
汪来:“那您有没有送席雪礼物?”
“礼物?”李女士疑惑,“平安符算吗?我前阵子去庙里求的,不过她走得急,忘在了鞋柜上。”
“我也是今天收拾东西才看见。”
汪来沉默。
阴阳两隔,这份迟来的“平安”,终究要变作遗憾。
到底是过来人,李女士隐隐冒出些心慌的预感:“两位警官,小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汪来忽然有种提前面对家属的压力。
不管再来多少次,他都无法彻底适应。
“抱歉,席雪已经在十七日晚溺水身亡,”贺临风起身,“如果可以,请您去参加她的葬礼。”
相比善意的谎言,他更喜欢残酷的真相。
没谁有资格替别人做决定。
沉甸甸的乌云大朵堆积,相比来时,天色更显阴郁,没多久,遥遥炸响一声闷雷,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简氏集团总部,几个小职员正躲在茶水间摸鱼,聊着带没带伞的闲话。
忽然,有谁四下打量了圈,做贼似的压低音量:“今早那条热搜……你们都看了没?”
众人立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飞快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好像是个女大学生,还有悦都百货的销售经理,”沉默两秒,最初提问的男生没忍住八卦,“为了简总争风吃醋,最后闹出两条人命。”
更难听的他没敢说。
比如销售经理是简总的男朋友,得知简总找了个女大当新欢,一怒之下杀了“小三”,又差点要了简总的命,自己也死在警局。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极度狗血,配图里甚至能看到打了马赛克的尸体,讲得有鼻子有眼。
“营销号编瞎话博眼球吧,”摇摇头,最外侧的女生反驳,“我有朋友在悦都,明明是那个男的求爱未果乱发疯。”
“谁知道呢,反正简总……唉,懂的都懂。”
“我记得之前销售部那个刘强……”
“他自己酒驾闯红灯,跟简总什么关系?谁上门闹谁有理?”
“咱们楼里倒是没有当众告白的勇士。”
“要不你试试?”
“我很想,但我不配。”
“其实简总特别好,至少对员工特别好,真正和他相处过的人都喜欢,希望公关部赶紧澄清。”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聊得太专注,完全没发现门口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又收回去。
澄清?
对他而言,讨厌更安全。
第7章 丢东西是贼的问题,不是你。……
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
即使江大校方删帖再快,截图、录屏,只要想,总有人能传出去。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网媒们争先恐后地码字发稿,眨眼便铺满各种渠道,生怕自己蹭不到热度。
【男女通吃?玩的真花。】
【我早说金融圈都是假正经。】
【死者我认识,漂亮又有钱,刚刚保研,妥妥的学霸,何必呢。】
【有内幕呗,你们没看今早的财经新闻?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项目,偏偏他赚了钱,接着就搭进去两条命……细思恐极。】
啪地放下泡面,松晓彤气鼓鼓敲键盘:“看图编故事?咱们都没查清的案子呢,他们又懂了?比谁更狗血更阴谋论更没逻辑?”
“这小嘴,连珠炮似的,”惊讶转身,同样端着泡面的汪来吸溜一口汤,“原来乖宝宝也会生气。”
松晓彤飞快红了下脸,却没把话收回去:“造谣诽谤,随意公布受害者隐私,他们这是藐视法律。”
“赞同,”懒洋洋举了下手,把外套盖在脸上遮光的贺临风真诚发问,“简氏集团的公关部是摆设吗?”
老板被骂都没反应。
周山:“……我觉得赵局可能要发火。”
案子没破,却闹得满城风雨,最近省内评比,北江又被隔壁抢了风头,各部门高度紧张,生怕自己重点挨批。
汪来和松晓彤齐刷刷抬头。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灭火器,”眼都没抬,颜秋玉道,“下午把席雪的室友导员再叫来一趟,争取三天内破案。”
办公室内顿时哀嚎阵阵。
忽地,松晓彤连续向下划动几次屏幕:“奇怪,我的评论怎么刷不出来?席雪的照片也没了。”
汪来跟着点进热搜:“还真是。”
现场照日常照证件照,所有与席雪现实生活相关的内容,打开,都是“图片已失效”。
“舆情办那边出手了?”难以置信地眨眨眼,他感慨,“赵局这次居然没把咱们抓过去教育。”
“显然——”尾音拖出去,贺临风直起腰,外套滑下,露出张清醒的帅脸,“是简青的手笔。”
换做赵局出马,绝不会只撤席雪的照片。
毕竟简青也是贾翔宇案的受害者。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北江公安对简青甚至有亏欠,因为对方每一次出现,都在变相提醒着他们有桩悬案未结。
又怎会厚此薄彼。
“搞不懂,”被贺临风一提醒,汪来也反应过来,“唉,要是能快点找到席雪的手机就好了,查到的通话都是快递和外卖。”
缺乏将席雪死亡定性为他杀的强力证据,按程序,他们无法调取对应的聊天记录,只得绕远。
“明心湖底都是泥,且抽着呢,”入行十几年,颜秋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案子天天有,以前技术落后的时候也是一样破,不如多动动你的小脑瓜。”
拍拍手,她边鼓劲儿边催,像是赶小鸡:“走吧,都动起来,这两天辛苦些,等案子结束了请你们吃大餐。”
一群人立刻麻利收拾残局。
唯独贺临风牢牢长在椅子上:“报告,我申请从另一个方向调查。”
颜秋玉:“嗯?”
“抓小偷,”贺临风字正腔圆,“警察有义务保护公民的财产安全。”
那枚袖扣,他总觉得它出现的太过恰巧。
简青的办公室在十八层。
碍于华国人特有的忌讳,当初施工方曾建议直接跳过18,挂个19的牌子上去,却被简青拒绝。
早已冷掉的午餐放在手边,他将自己埋进成堆的文件中,或签字或驳回,直到系统默认的铃声嗡鸣。
简青迅速扫了眼,按下免提:“老师?”
“给我说实话,”中气十足,电话对面的老者开口,颇有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回学校那天,是不是丢了东西?”
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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