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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192)

作者:脉脉 时间:2021-04-16 07:05:23 标签:江湖武林 宫廷

  此次拜访最终被娄氏暂时敷衍了过去,但瞿元嘉知道之后,气得连安抚母亲和妹妹都顾不得了,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绝无可能”。
  有了兄长的支持,萧宝音更是怒不可抑,又委屈又伤心,哭道:“阿爷阿娘到底欠了赵家什么债,我非嫁到他家去不可!先是赵七,可人家连再娶的心思都没有,现在又是赵十……郭夫人是真病还是假糊涂,她儿子到底是什么货色,她不清楚的么?先要我嫁鳏夫,又要我嫁混帐……横竖是续弦,我还不如嫁给五郎呢!”
  娄氏本来搂着萧宝音安慰,听到最后一句,她竟然神色一动,追问:“……五郎?”
  偏偏萧妙音这时火上浇油:“阿姊嫁给五郎好。五郎脾气好,长得好,人好。”
  萧宝音抹去眼泪,抓着娄氏的手哽咽道:“你们要我嫁到赵家去,我就去求五郎,求他娶我。陆槿连五郎的牌位都愿意嫁,我有什么不愿意?”
  见母亲和妹妹如此,瞿元嘉头更痛了,忍无可忍又无奈之极地说:“不想嫁赵淦就不嫁。扯五郎做什么?”
  萧宝音扭头:“我是不嫁赵泓赵淦,可没说不嫁五郎。”
  “…………”
  这话题总归是没法说下去的了。待瞿元嘉终于安抚了母亲和萧宝音、回到程勉身旁后,只觉得身心俱疲,但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程勉。
  程勉起先也是惊讶得很,而后无奈道:“我怎么能娶宝音郡主?她是你的妹妹呀。”
  瞿元嘉一怔,暗自高兴之余,又叹气说:“不能娶是不能娶。但是我却从来不知道,宝音想嫁给你……不过也是,仰慕你的人,从来也没少过。”
  程勉瞥他一眼,忽然皱眉道:“对了,前几日你宿直时,赵淦约我去赴宴……我以前的交游,都是像赵淦一样的么?”
  瞿元嘉想了想:“你以前和赵淦应该是没什么交往,与赵泓倒是有些往来。不过交游如何,你倒是问到我了。我也不知道你当年都有哪些朋友。”
  见程勉欲言又止,瞿元嘉笑着问:“怎么了?他约你赴宴,有意思没意思?”
  “……”程勉认真思索片刻,“不是有没有意思的事……反正我不去了。”
  “不想去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勉又正色说:“元嘉,宝音不能嫁给赵淦。他不会珍惜宝音。”
  瞿元嘉心里一暖,点头道:“嗯。我知道。反正以后无论是赵淦还是别的什么人,你如果不愿意应酬,一律拒绝了就是。无需勉强。”
  言犹在耳,到底是事与愿违——不久之后,赵淦再次邀请程勉赴宴,这一次,不仅程勉不得不答应,连瞿元嘉乃至安王父子都要出席。
  端午佳节,天子在北苑设宴,并邀请一众亲信打马球。安王和萧恂均是京中著名的马球高手,赵氏兄弟亦精于此道,于是,在赵淦的张罗下,连同程勉和瞿元嘉,均在受邀之列。
  自从得知端午那天要面圣并击鞠,程勉就开始盼望下雨,或许是心诚则灵,四月底还真的迎来了几天的透雨,就是躲过了初一的朝会,没躲过端午——端午当日,天清气朗,风和日丽,正是游历的好天气。
  于是乎,程勉只得认命地与安王父子以及瞿元嘉一同前往北苑。萧宝音姐妹本想随行,后来听说赵淦在场,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了。
  但不管是娄氏当日的婉拒,还是瞿元嘉眼下的冷脸,赵淦都仿佛一无所觉,见到安王一行后只管含笑见礼,言行举止丝毫不乱,见状,身为长辈的安王自是和颜悦色、一概不提儿女亲事,即便是瞿元嘉对赵淦素有偏见,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我来时还与阿兄说,府上的儿郎各个都是击鞠的高手,要是再凑在一队,我们更没有胜算了。不如请二郎与陛下一队,我嘛,就厚颜自请与殿下同队,就是不知殿下看得上小侄么?”
  “只要十郎肯,我哪里有看不上的。就怕陛下不肯。”
  赵淦又笑说:“陛下肯定是肯的。陛下与殿下各领一队,正是势均力敌,再好没有。”
  萧恂看了一眼父兄,便说:“我上个月不慎摔了腿,一只腿不大使得上力气,就怕拖累了陛下。”
  “那劳驾世子?或是元嘉兄?小侄实盼望能与殿下同场击鞠,还望殿下能成全。”
  这亲热的称呼听得瞿元嘉暗地里皱眉,索性将视线都转开了,看都懒得看他,后来觉得这人的殷勤实在另有所图,更是干脆故意勒了勒马,与安王他们拉开了距离。
  眼看着程勉饶有兴趣地时不时驻足多看两眼路边的名花异草,瞿元嘉不禁想,上次到北苑时,平佑之乱已然到了尾声,瞿元嘉跟随安王来此处搜寻齐王的下落。因为连接的国丧和战事,北苑已多时无人问津,蓬草在深秋时节长得足有一人高,残兵败勇藏匿其中,实难发现行迹。
  为了活捉齐王,安王严禁用火,没想到反而在这本该是花团锦簇的富贵之地折损了许多兵士。阔别经年,那刺鼻的血腥味早已无迹可寻,更容不下杂乱的蓬草,北苑又恢复了原有的风采,那曾有的杀戮和死亡,伴随着程勉的失而复得,或许终于可以彻底终结。
  刚到球场没多久,天子也从宫城的方向抵达了北苑。随行的除了池太妃和信王,另有两人教人意外:其一是回京后素来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露面的豫王,其二,则是不仅随驾而且换好了轻便胡服的章嘉贞,显然也是要下场打球的了。
  天子到后众人皆见礼如仪。但安王是长辈,萧曜早一步扶住了他。如此一来,安王忽然笑道:“陛下的头发怎么给绞下一截来了?和谁互许终身了不成?”
  为了方便打球,许多人连幞头都免了,用头簪固定发髻,萧曜亦是如此。这惊人之语一出,众人下意识地都将目光偏向了天子的发髻,又更快地避开视线,以免御前失仪。但此时近前的一干人等都清楚地看见天子确实是短了一截头发,就是梳头的人手法巧妙,隐匿得不易露出端倪。
  长辈无伤大雅的笑谈果然引得萧曜轻轻一笑,解释道:“前天夜里看书,一时不慎,被烛火烧了头发,不想安王目光如炬,竟看出来了。还望安王不要取笑朕了。”
  “近来风调雨顺,四海升平,陛下无需夙夜不懈至此……这般宵衣旰食,我等臣子真是十分愧疚。”安王直摇头,又对冯童说,“你等也该多劝谏陛下保重身体。”
  冯童忙作揖称是。这时,一旁的章嘉贞毫无预兆地开口:“陛下是应当多赏月,或是秉烛观花,方不辜负良辰。”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连瞿元嘉都想,这话亏得他来说,才没有谄媚之意,又不至于鲁莽失礼、顶撞天子。萧曜看他一眼,似是不以为忤,只淡淡开口:“小五多嘴。”
  安王却拊掌而笑:“章中丞说得是。陛下夜里是该多赏月观花,奏乐下棋,总之是不要孤灯苦读才好。”
  在一片各怀心思的轻笑声中,惟有程勉一脸不解,趁着众人各自检查、挑选球杖的间隙,轻轻拉了拉元嘉的衣角,低声问:“这章御史是怎么了?朔月有什么好看的?”
  瞿元嘉这下真的乐了,也轻声答:“可不是。”
  待上场的众人选好了球杖,各自的马也牵到了球场边。此类马讲究温顺灵巧,驯养耗时耗力,一般也舍不得另作他用。安王父子都善于打马球,加上瞿元嘉好马,家里养了不少良驹,为了今日这场赛事挑了好几匹马备用。
  就在旁人由衷的赞叹声中,萧曜今日的坐骑也到了场旁。一见之下,瞿元嘉当即望向了程勉——后者虽然能骑马,但如何打马球十一点也不记得了,加上前几天一直在下雨,腿脚不便,已经先一步坐在了观众席上。
  程勉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云汉,神色颇有些茫然。瞿元嘉或许认不准人,但绝不可能认错云汉,何况这也是他生平唯一没有驯服的烈马,可是这匹当日他不得不绑起来的马,现正平静温顺地任由萧曜拂过马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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