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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247)

作者:脉脉 时间:2021-04-16 07:05:23 标签:江湖武林 宫廷

  近期的一系列抑制僧产的诏令施行以来,京中屡屡流传着影射当今天子的传奇。而拟诏的中书省之长又是天子的亲舅父,流言中更不乏对天子外家的含沙射影。瞿元嘉当然知道,一切的根源都来自对天子此举的不满。
  少年时,瞿元嘉曾经在崇安寺遥遥见过一次赵太后,他在美人堆中长大,所以在他的记忆中,已然记不得她是否美貌,只觉得是冰雪一般的贵妇人,有一种教人无法直视、更罔论亲近的风度。
  但即便是有过一面之缘,也清楚这轻浮恶意的来由,瞿元嘉亦是不敢将这无意中听到的情人间的私语付诸一笑并迅速抛诸脑后。隔壁屋子的情事结束后,偷情的二人蹑手蹑脚地分头离开,瞿元嘉再没有合眼,待钟声响起,他更改了天亮就动身的计划,跟着寺院的僧侣做完晨课、吃过朝食,才不紧不慢地辞行,然后说,想在临行前再去探望一次悟真,以便答复安王与王妃。
  悟真依然是垂死之态,瞿元嘉又宽慰问候了几句,转问一旁服侍的侍者悟真现在所服的药方。
  正是夜里听过的声音。
  瞿元嘉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对方的五官,眉心一粒醒目的朱砂痣,见之难忘。
  回到安王府后,瞿元嘉并没有将悟真的病情全部告诉娄氏,只说他虽然病重不能言语,但神态平和、身无异味,寺中僧人皆认为他能坐化,正是真正有修行之人。此番话给了娄氏极大安慰,瞿元嘉又陪母亲吃完午饭,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还没进屋,得宜提醒他一早杜府送了信笺来。颇陌生的字迹让瞿元嘉愣了片刻方意识到写信之人是叶舟,迅速读完后,一夜未眠兼赶路的疲惫烟消云散,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杜宅。
  叶舟送来的是辞行信,信中提到“欲面谢阁下,并辞”,瞿元嘉赶到,杜启正闻讯出来迎客,颇有憾色地说:“我无能,挽留不住……”
  过来的路上瞿元嘉心里镇定到了自己都为之一奇的地步,他扶住杜启正的胳膊,摇了摇头:“我昨日出了一趟城,中午才看到信。他还在么?”
  “还在还在。”
  见杜启正满脸紧张,瞿元嘉又笑了笑:“他信里说要向我面辞。我就来了。”
  杜启正一顿,压低声音:“……那你迟两天来,也是可以的。辞行这种事,着急来做什么?”
  “他是守信之人,我不可再辜负了。”瞿元嘉摇头,又正色说,“烦请杜八通报。“
  杜启正专门让出了正堂,供二人相见。近两旬不见,叶舟脸上的瘀伤已经几乎看不出痕迹,脚踝处的伤还未全好,行动较失忆前稍迟缓些,不过比起面带奔波之色的瞿元嘉,叶舟面色红润,气色亦必上次相见时改善了许多,自然是杜启正一家精心照顾的结果。
  杜启正的妹妹亲自奉了茶,然后就留下二人独处。瞿元嘉口渴,也不该做先开口的一方,闷头将面前的茶喝了个干净,见状,叶舟又把自己那盏茶推到了瞿元嘉面前,说:“我请瞿大人来,除了道谢和辞行,还想将我来帝京的初衷告诉瞿大人。事过境迁,家中的情况早已是天翻地覆,但瞿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不敢不据实以告。”
  膝盖上的手微微一动,瞿元嘉没有接话。叶舟略等了片刻,继续说:“这段时日来瞿大人也许已经听说了一些我的家事。我本是虹州沅庆人,祖父青年起就在关内为官,官至贺州司马。先父是家中独子,少年时不幸腿伤,仕途无望,便在祖父致仕后随父回到了故里。
  “回乡后他娶了家母崔氏,先后生下长姐和我。我是命硬之人,不足岁母亲急病去世,次年,父亲另娶了裴氏。十二岁时,家父也过世了,那时长姐已然远嫁,家中大小事务,皆赖我继母操持。自我记事以来,继母待我如同己出,在我心中,也一直视她为母亲。
  “甲兵案发后,我家本不在入罪之列。母亲虽然脱罪,族人死伤无数,血脉相连的至亲受此冤屈,她因已外嫁,又有儿女要照料,人前不敢有悲戚之色,对我和妹妹们也竭力掩饰。可是我自幼受到母亲的悉心照顾,对于她的悲痛,怎能不感同身受。”
  面对沉默如磐石、也丝毫看不出情绪的瞿元嘉,叶舟继续说:“在虹州时,我们也听说过平佑之乱和裴氏送入宫的女儿有牵连。甲兵案后,母亲陆续变卖了许多庄园地产,想低调躲过风头。可因为此案,不少人一飞冲天,加官、暴富屡有听闻。裴氏一门的血肉,已经不够吃了。
  “父亲生前办过学堂,门生遍布虹州;母亲不是我的生母,叶氏这一支,我又是唯一的男丁。所以开始清查所谓‘裴氏余党’之初,虽然也有官差来验查询问过母亲,但叶氏一时并没有受到牵连。京中的长姐也写来书信,说家宅平安,自己也有了身孕。她成亲已有数载,和姐夫是青梅竹马,素来恩爱,知道他们添丁在即,母亲就打消了举家投奔的念头。”
  瞿元嘉牙关一紧,无言地看了一眼叶舟。叶舟却避开了视线,平静地说:“后来有一天,家中多了两名客人。是一对母女,是我母亲的堂妹,嫁在杨州芦城。她早年守寡,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按照朝廷的诏令,她们都不在入罪之列。可是她们不仅被罚没了家产,还被充作奴婢,跟随新主人到了虹州。母女二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逃出了主人家,想求我母亲收留,或是赎买下来,也好过卖与新贵为奴。
  “我留下了她们。她们既然是我母亲的亲人,自然也是我的亲人。我虽然不喜欢读书,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知晓的。可没过几日,就有官差找上门,说有人举报我们私自收留逃奴,而且这逃奴是谋逆的裴氏家人,收留视同附逆。母亲当时敷衍过去,推说绝无此事。现在想来,也许放归她们,任她们找来我家,正是蓄意为之。
  “得知裴氏的许多姻亲都受到类似构陷后,我生过为他们请愿的心思。我知道祖父曾有同僚在刑部任过官,而且我少年时跟随长姐在帝京住过一段时日,自以为如果到了帝京,说明情状,就能为裴氏、还有许多被牵连的人家洗清冤情,将罔视国法者绳之于法。母亲知道了我的心意后,本不准我去。但是在官差上门询问逃奴之事后,她同意了我去帝京。而且很快就收拾好了盘缠和细软,敦促我尽快动身。”
  至此,叶舟眼中终于闪现出一丝绝望:“当年的我何其无知,连何为越诉都不知道。以为母亲是被我说动,还沾沾自喜,满心认定能够马到成功。出门时为了不引人注目,只带了一名仆从,途中他疝气发作,我也没有等待,留他一人在客栈养病,一个人赶到了帝京。
  “到帝京后,姐夫搬家,当时我不知道原委,举目无亲,心急如焚,轻信了所谓同乡,不仅失去了钱财,更痴傻无知地过了几个月。要不是……我早已成了街边的一具饿殍。要是早知道活到今日会是如此,我应该留在沅庆。家产保不住也无妨,也许据理力争,能够保住母亲和妹妹。”
  瞿元嘉终于说:“平佑之乱时,齐王的党羽阖家自尽的数不胜数。趁火打劫者也不在少数。你母亲送你走,是为了保全你。”
  叶舟目光一闪,枯然道:“她当然是为了保全我。可我是家中的男丁,也已经成年,应当是她们的依靠才是。我却忘了,有些人是只能在一种方式下过活的。他们不会无端承受强加而来的屈辱。所以我这一走,才是断了她们的活路了。我的小妹妹从小喜欢骑马远足,身体很好,我去帝京时,和母亲一起瞒下了此行的目的,只说要去庄园小住,出门那天她们一起送我,她追了我好几次,求我带她同去,我不得不一再折返,甚至还冲她发了脾气。”
  瞿元嘉眼前闪过萧妙音的脸,积攒了许久的安慰之语,顿时烟消云散了。
  叶舟继续说:“我在华严寺时,总有人慕名来探望我。杜郎君也夸赞我,觉得我以一人之力清洗了一桩陈冤。可是南方的士族,家家都有庄园,我家这样在虹州算不上高门的人家,也有一二处田庄。少年时我随父出游,途中遇到急雨,父亲的腿疾无法在雨中赶路,正好不远处有一处崔氏的别庄,就在那里借住了一夜。我年少无知,以为是闻名江南的携乐园,直到若干年后终于有机会一访,才知道当年见识何其浅薄。携乐园固然是江南第一名园,但与之不分轩轾的,也不在少数。这样的庄园,都在山水秀美之处,因为建起了庄园,为了不坏风景,本无主的山林河溪也就不准旁人砍柴捕获,自然要养许多豪奴。南朝看重衣冠门第,宗室孱弱,累世倚重士族,高门士族私养豪奴、私铸兵器早已有之,以邻为壑、一盘散沙,最终江山不保,本就是我们南人都知道的故史。如果裴氏家中藏有甲兵就该以谋逆论处,自崔氏以降,谁家又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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