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涨的阴气在顷刻之间就将女人的身影包裹,在那由阴气形成的熊熊火焰烧到眼前之前,青年的身影陡然向后一落,随即手指猛地收紧,手里的锁魂链用力向前一拉。
这一下就像是锁链的另一头拴在了巨石上,锁链两头受力, 顿时收紧绷直,发出“嗡——”的一声响,就连相互扣紧的锁环都震动了起来。
柳安木低头看向手里的锁链,皱起眉心轻“嗯?”了一声。鬼差手里的锁魂链有冥府之力的加持,一旦被锁魂链贯穿, 就连刘海平这样的“半神”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之前对付顶楼那头怪物时他没有用锁魂链,是因为汗尸身上怨气未清,一旦碰到鬼差之气就会冲破束缚立刻起尸,处理起来反而麻烦。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已经有鬼修之相,却只比寻常小鬼厉害一点,按理说被锁魂链贯穿,早就应该瘫软在地。
空气中飘来一股焦臭味,锁魂链将女人的肩膀烧出了一个血窟窿,她的眼皮激烈的翻动,眼白和血色瞳孔不断交错。
突然,她抬起残破的手臂,抱住脖子上的头颅,猛地悬转了一百八十度。
骨骼掰断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柳安木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
随着女人的后脑勺被转到正面,柳安木这才看清,在她后脑勺上竟然还长着另一张脸。
刚才女人的那张脸虽然不出众,但也算是正常,可现在这张长在她后脑勺上的脸却只能用“狰狞”两个字来形容。
青色的獠牙从女人裂开的嘴唇中露出来,青紫鼓凸的血管布满在女人的脸庞。下一秒,她睁开两只腥红的眼睛,眼底的贪婪几乎要化作实体,黏腻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柳安木。
“你不应该来这里……”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又沙哑,同时有两道不同性别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动了动裂开的嘴角,扯出一个十分渗人的笑容:“佛陀很快就会知道……祂的眼睛无所不在,这些眼睛会告诉祂你的存在。”女人的音调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激动:“你也一样,我也一样,刘海平也一样,所有走进这里的人都只会有一个结局……”
——就在此时,女人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黄色帐幔被高高吹起,墙角里的红烛忽明忽暗,好像有数不清的黑影从阴影中探出头,贪婪地打量着房内的一切。
下一秒,女人苍白的脖颈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扼住。她挣扎着抓着自己的脖颈,双目鼓出,赤|裸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恐惧就像是无处不在的蚂蚁,爬过她的每一条神经。
在那双血红色的瞳孔中央倒影出一个影子,白衣胜雪,发丝飘扬,长剑横于身前。那是个极其高大的影子,可身体几乎透明,只有额间的一抹红尤其鲜艳,仿佛能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法天相地……!”
女人被无形的力量提起,随即重重摔落在地,她狼狈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眸被惊恐溢满:“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我当然不会有这种力量,”半空中高大的虚影微微俯下身,原本模糊的面庞仿佛拨开水面,逐渐变得清晰。片刻后,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挑起一侧的眉梢,露出和前方的青年脸上如出一辙的张扬神色。
“不过我最近发现只要把力量封存在记忆里,就能经年累世地调用那些本该消散的力量,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女人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只是还没等她说出半个字,垂在地上的铁链就猛地扬起,带动着地上被贯穿的女人如同一块破布,被拖拽着钉死在墙壁上。
“啊——”
女人在剧痛下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每一寸皮肤好像都被阳光烧灼,恐惧从她心底最深处浮现,连牙床都在咯咯打着颤。
青年慢悠悠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悬在半空中的索魂链“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忽然笑了一笑。
“本来我不想对女人动手,但你话实在太多了——记住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敢再多半个字的废话,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人拼命摇着头,激烈的动作让她肩膀上贯穿的伤口裂开了几分。两行血泪从她眼眶中流下来,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
柳安木大概也没想到这次的威胁竟然会这么奏效,他顿了一下,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说吧,刘海平到底是怎么死的?”
漆黑的眼眶中不断流出血泪,顺着女人的脸颊落下,滴滴答答落在纯白的地毯上。
“他是为成神而死…而舍弃肉|体,和佛陀融为一体,这是……成神唯一的办法……”
“哦?那他的肝脏呢?”
“他的肝脏在佛陀的身上!…还差一个心脏,等到佛陀拿到心脏,他就会死而复生,跟随佛陀一起抵达永生极乐境。”
——佛陀,又是佛陀。
柳安木缓慢低下身体,他看着痛苦不已的女尸,问出了心里的最后一个问题:“佛陀是谁?”
“……佛陀,”女人仰起头,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毛孔中渗出了粘稠的黄色液体,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落:“不,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佛陀想必也不会原谅你。”青年的声音宛若恶魔低语,带着无法回拒的诱惑:“与其被当作叛徒杀死,不如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答应保你一条小命,等你在地府偿清你此生所犯罪孽,便又可以轮回转世。”
血泪顺着脸颊滴下,女人睁开血红的双眼,眼底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让我轮回、转世……?”那种可怕的威压之下,她的大脑已经接近于停转,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回答那些问题。
双眼时而清晰时而混沌,半晌,她迟钝而僵硬地抬起头,后脑勺抵住墙壁,竖着两根锋利獠牙的面孔不偏不倚,正好朝向蒙古包的顶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是一种本能,是出自她潜意识而直接下达的指令。血色瞳孔在一瞬间倒影出黄色帐幔之上,那座古铜雕刻而成的佛头,那个她无数次仰望过的存在。
——佛陀垂目,慈眼视众生,仿佛看见世间万般疾苦。
肩膀上的疼痛仿佛被淡化,女人痴痴地看着头顶的佛头,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深深吸引,血色在她的瞳底翻涌变化。
慢慢的,她眼底的迷茫逐步被狂热而癫狂取代。
她仰头深深与佛头对望,冒着黄水的喉咙猛地向内收紧,凸起的喉骨中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
“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佛陀啊,您看到我的忠诚了吗?”
血泪在女人苍白的脸上肆意纵横,明明眼中流淌着血泪,可女人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破碎的嘴唇撕扯开肌肉,翻起腥红的肌肉组织,几乎蔓延到了耳根下。
半空中的白色虚影微微皱起眉头,顺着女人癫狂的目光仰头看去。蒙古包的最中心倒悬着一尊佛头铜像,佛陀垂着双眼,嘴角噙着一抹悲悯的微笑,静静注视着世间悲苦。
地上的女人又哭又笑,她双肩剧烈颤抖着,却依旧固执地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拼命将身体抬起。
在她近乎滚烫而癫狂的目光中,床上的尸体的皮肤寸寸变成青蓝色。与此同时,女尸紧闭的眼睛慢慢露出一条缝隙,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慈悲,尸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潮湿的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渐渐出现了很淡的莲花香气。
“空乐双运,以欲制欲,以染达净。”女人仰起头,血泪流淌在她的脸上,而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悲悯:“我愿意成为您的佛母,余生常伴您左右,问达佛智,赐福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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