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阴风四起,殿内的烛光猛然一闪,六个佛头同时向下垂首。
大佛后背的石触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密密麻麻的触手飞快地摆动,顷刻间就逼近到眼前。大佛上的六个脑袋同时向右一偏,传来一声很沉闷的咯噔声。
柳安木握紧大金刀,右脚向后一蹬,整个人便腾空跃起。手里的大金刀迅速覆盖起一层血色,随着他用力一挥,重重劈砍在蜂拥而来的石触手上,这些坚硬无比的石触手顿时像是被菜刀劈开的豆腐,被劈砍成了数段,断口处汩汩喷涌出腥臭的鲜血。
漫天腥风血雨中,那道白色的虚影速度更快,如同一道闪电穿梭在密密麻麻的石触手间,手里泛着银光的长剑顷刻之间便已经逼近大佛的面前。白衣道人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就好像手里握得不是杀人的剑,而是即将落向棋盘的棋子。
“嘭!”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白残影,随着这道残影向下劈砍而下,大佛左下方的一颗脑袋应声被砍断落下。
这一下仿佛激怒了殿上的大佛,剩下的五个佛头都收起了慈悲相,金球打造的眼珠向外鼓凸,化作金刚怒目,对那持剑而立的虚影怒目而视。虚影抬起手中的长剑,将剑身上沾染的血渍在道袍上擦干。
被斩断的佛头噙着一抹悲悯的微笑,从半空中滚落,伴随着的断裂声,砸落在地的佛头从肉髻处开始裂开,很快裂缝就遍布了整个佛面,随即从裂口中爬出数不清的黑色甲虫。
就在佛头的慈悲相裂成两半的同时,大殿四周密密麻麻的佛窟中的佛像突然在同一时间转过身,面朝着大佛的方向,同时发出频率极高的诵经声:“奄南無那啰谨墀,摩诃菩提萨埵,那摩婆萨多……”
扬起的长剑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就连血雨之中握着大金刀的青年也不由停下动作。他皱起眉毛,仰头看向面前的大佛,血水顺着他的额头缓慢滑下,落入他腥红的眼底。
在他的心底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个声音就像是一道无法更改的指令,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重复,正在试图改变他内心深处的东西。
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快,与从同时,他的心底里突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恐惧。绝望和无助如同蛛丝般将他缠绕,只有当他抬起头,仰视面前的大佛时,佛光普照之下,才能将他心中的阴霾与恐惧驱散些许。他仰望着面前“慈悲”的大佛,不受控制地抬起腿,松开了手里的大金刀,一步步朝着大佛的方向走去。
大金刀被松开后,表面的血毛迅速褪去,随即“当啷”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柳安木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在他那有些恍惚的眼瞳中,大佛已经脱离了那具笨重的身体,此刻立于他的身前的是一尊真正的神佛,数百双佛手从大佛的背后伸出,佛陀的头顶生长着有如塔山般的肉疙瘩,乌瑟腻沙,高显周圆,犹如天盖,从这些肉髻中又长出数不清的血红眼珠,这些眼珠齐齐转到下方,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佛陀背后的手臂缓缓伸出,像是想要拥抱即将遁入佛门的信徒。佛陀脸上的慈悲相越发悲悯,金身铸就的手臂一点点靠近,只是还没等他触碰到青年的衣襟,一声闷响骤然在它的耳边响了起来。
耳边的念经声陡然一顿,整个大殿蓦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大佛肚子上的五个佛头缓慢地转动,伴随着石头摩擦的咯咯声,不时有些细小的沙石顺着佛首落下,金色的眼珠从外鼓凸,那十几只眼睛同时朝下看去,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一把短金刀此刻正插在石佛的肚脐眼内,刀柄上镶嵌着一个巴掌大的圆环,大环上还套着数十小环。握着刀柄的青年左手掌心向前虚握,双手食指伸直,拇指搭于中指尖,余二指自然弯曲。
原本应该沉浸在佛法中的青年,此刻却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你好像很意外?”
随着他话音落下,握着刀柄的右手陡然发力,将刀刃从大佛肚脐眼内抽了出来。刀刃完全抽出后,表面竟然沾了一层鲜红的血液,这一刀完全将大佛肚脐眼内的石婴儿贯穿,从刀口处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
刀柄上的大铜环抽出时一震,带动数十小环,发出当啷啷的声响。这声响回荡在安静大殿上,就仿佛催命的号角。
短金刀抽出以后,扬在半空中的石触手也一节节断裂开来来,佛陀身上开始发出混杂着污血味道的恶臭,像是流淌下的汁液般滴滴答答落了下来。但与此同时,血池的方向突然传来锁链撞击的声音,就像是里面的女人发了狂,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锁链,就像是一匹想要挣脱开马鞍的烈马。
“啪!”一只过分苍白的手掌拍在血池边,女人费力地想要从血池爬出来,她的口中只能发出“啊、啊”的哀鸣,没有眼球的眼眶又一次被磨破,汩汩鲜血顺着她的眼眶流淌出来。
大殿内又刮起了一阵阴风,突然,女人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黑色长发被血水打湿,湿漉漉地披在她的肩膀上,只不过那原本黑亮的头发迅速变得枯槁。她面朝着大佛的方向,脸颊飞快地干瘪了下去,身上的皮肉皱巴巴贴在骨头上。
她仿佛是用尽了浑身最后一点力量,对着大佛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被铁钉贯穿的嘴颤动了几下。随着生机在她身上快速流逝,血槽中的鲜血再一次充盈起来,源源不断地流向大佛的方向。
柳安木扫了一眼地上纹路古怪的血槽,向后退了几步,将小金刀插回身上的布袋中,又捡起地上掉落的大金刀:“这些血槽应该是一个阵法,石佛的位置在阵法的最中央,由血槽流出的液体会被分散到八个方向,再通过不同的路径汇集到大佛下方的机关内。恐怕这些血液就是佛陀的力量来源,只要血池中的血不流尽,他便可以一直不死不灭。”
汇入石佛底部的血液果然很快被某种力量所吸收,血色的纹路顺着石佛的身体慢慢爬上来,大佛身上的金箔簌簌抖落,连带着身上的金饰都发出当啷的撞击声。随着金箔掉落,石佛真实的纹理才真正暴露在柳安木的面前,眼前的石佛的身体仿佛是由红玉髓所打造,就像是人的血肉,甚至透过红玉髓晶莹的表面,还能看见一些腥红的器官被罗放在大佛的腹腔内。
看着下方的人类,佛陀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这声音并不是从任何一个佛首中发出来的,而是从大佛的肚脐眼中所传来,声音有如洪钟震耳:“后生,难道你就不好奇,老夫为什么能突破末法时代的桎梏,以凡人之躯,修成真正的神佛。”
话音落下,下方的人类果然停下了动作。他手里握着长满血毛的大金刀,很轻地挑了一下眉尾:“邪门歪道而已,如果你真的修成了正身,又怎么会连我一个凡夫俗子都打不过?”
“凡夫俗子?”大佛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洪钟般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中,大佛上五个佛头此刻也都恢复了慈悲相:“只用一眼就看出老夫正身所在,凡夫俗子可做不到。”
大佛背后的石触手再一次缓慢生长出来,只不过这一次那些触手却全部安分地缩回到大佛的背后。
“如你这般的天资,何不与我联手。我所修行的法门分为阴阳两册,我所修行得乃是阴本,只有肉身陨落后才能修行,现在我可以把阳本送给你,待你将阳本修到大成,你我二人合体,便能坐地成仙。这两本法门可是个好宝贝,当年也是我在机缘巧合下才得到,在这末法时代之下,唯有用此法才能修得功德圆满,坐地飞升。”
柳安木“哦?”了一声,慢悠悠道:“你所谓的功德圆满,就是抢夺他人命格修行?”
“要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老夫这些追随者虽然肉身消损,可灵魂却能与我融合,成为我的一部分。”佛陀说:“末法时代下,灵气枯竭,凡人通过汲取灵气修行,这种力量渺小得就如同蚍蜉,大部分修行者连修行的门槛都没有迈入,就已经耗尽了寿元,是故千年之间竟无一人修得正身。”
“所以老夫苦思多年,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要把所有修行之人的命格、修为全部都集中到一人身上,那蚍蜉虽小,亦可撼树!我给这种修行法门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蜂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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