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侯府公子顿了一下,说道:“我相信他是在乎的。”
“你呀,太过于年轻。”凶徒不屑道:“别看燕国公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打了注意,要趁着你们淮阳侯府疏于防备,灭了你们淮阳侯府呢。”
“别说我们兄弟不帮你,收了燕国公的钱,我们只能把任务完成,否则以后在江湖上都没法混。你一个侯府公子前半生锦衣玉食,后半生在地府里也有先人照顾,日子说不定比活着还过得潇洒自得呢。”
“两位大哥……”淮阳侯府公子苦笑一声:“照你们这般说,那我也得是淮阳侯府的公子才是啊!”
他无奈道:“你们抓错人了。”
“抓错人了?”两个凶徒一愣,对视了一眼之后,确认般道:“身高七尺八,目盲,月白色衣衫,戌时出现在惠河,姓褚……”
“我们没抓错。”两个凶徒立马凶相暴露,重重地推了侯府公子一下,怒道:“你在拖延时间?”
“我孤家寡人一个,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处?”那公子被推的身子踉跄,朝河边退了一步。
他也没发现不对,显然如凶徒们所说是个看不见的盲人。
他喃喃自语道:“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声音说不出来的孤寂低沉。
十岁的夏枢一怔。
胸中的难过瞬间喷涌而出。
因为从那一晚开始,他也是一个人了。
他对那种孤寂感同身受。
他紧紧地抿着唇,牢牢地盯着河边的公子。
那一刻,他升起了无论如何都要试着救那公子的想法。
尚不成熟的夏枢,躲在芦苇丛里,抱着一腔孤勇,静等着时机。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夏枢的腿都蹲麻了,那两个人也终于不耐地动了手,他们伸出手,想将那公子一把推进河里。
但原本废人般的公子,不仅躲过了他们的手,还突然暴起,一脚踢飞了两人。
夏枢惊的目瞪口呆。
没想到那公子居然有如此身手!
只是不等他激动的跳起来,那公子就后退一步,然后脚下踩空,“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凶徒愣了一下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娘的,差点被这小子暗算了,瞎子就不要自作聪明,省的自投罗网叫人笑掉大牙。”
这块地方夏枢很熟悉,知道那公子掉下去的地方被乡人挖了沙,水底有个大洞,水位很深,听着越来越弱的“噗通”声,夏枢心中既紧张又着急,怕两人待的太久,公子沉底没救了。
好在两位凶徒笑过之后,见河中逐渐没了动静,便搓了搓手,大骂一句天是狗娘养的,冻死他们兄弟了,便手往袖中一揣,小跑着离开了此地。
夏枢一听见马车离开的声音,便放下花花的尸体,忍着腿脚酸麻疼痛,弯着腰跑到河边,对着河喊了一声:“你还在吗?”
他也不敢大声,怕那两人没走远听到他的声音。
河里自是没人应的。
天寒地冻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夏枢一个一年四季在河边玩耍的,自是知道冬天的河水有多冷。
可是想到那少年公子说没人会来救他,声音里的孤寂和低沉叫夏枢心中一阵难过,鼻头发酸,忍不住想哭。
他想若是有一天他死了,他纵然会孤零零的,但阿爹也会去找他。
但这个少年,是不是死了就死了,没人知道他死在哪里,没人会在乎他……
十岁的夏枢脑补了少年的心酸过往以及可怜处境,一咬牙,闷头扎进了黑漆漆的水里。
河水冰冷刺骨,一跳进水里,夏枢的腿脚就一阵剧痛,抽起了筋。
他从小到大最怕疼,不过是片刻功夫,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好在洞虽深但范围小,他咬牙忍着疼,一路下潜,很快就摸到了下沉的少年。
少年还有些意识,只是没力气再挣扎,两个人一通纠缠之后,便相互抱着,游出了水面。
趴在河边,劫后余生,少年尚未开口感谢,夏枢便再也忍不住,抱着腿脚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哭得那个撕心裂肺,叫少年吓了一跳,急得忘了礼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担心道:“哪里受伤了吗?”
夏枢失去花花本就伤心欲绝,可是为了避免被人听到哭声,他一直不敢在家里大哭,此时从河里爬上岸,腿脚抽筋剧痛,浑身冰冷刺痛,再想到花花已经离他而去,深觉人生凄惨不过如此,于是眼泪也如同决堤的大河,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我以后都孤零零一个人啦。”他对着眼前的陌生人大哭道,眼泪在眼眶中疯狂聚集,遮掩了视线,叫他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
不过十岁的夏枢也不在乎这个,他哭得浑身发抖,内心凄凉无助:“我的花花死了,没人会陪我啦。”
少年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花花是什么,我再送你一个,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不要!”夏枢哭着拒绝:“我只要花花。”
少年顿时很为难。
“但是花花却只能活十来年。”夏枢想到花花的尸体就在不远处,哭得更大声了:“它今天抛下我就走啦!”
说着,他便爬起来,踉跄着往芦苇丛里走:“我要花花再陪陪我。”
芦苇丛里,花花的尸体已经僵硬,等少年通过触摸知道了所谓的花花是什么之后,沉默了。
夏枢抱着花花一通哭,哭得嗓子哑了,眼眶发烫再也流不出眼泪之后,就放下花花,开始给花花挖坑。
“你知道花花埋在哪里,若是花花的尸体不见了,我就去收拾你。”夏枢脑袋昏昏沉沉的,将花花埋好后,便开始“威胁”眼前的人。
“我不会的,我什么都看不到。”少年语气平静。
“也是哦。”夏枢松了口气,抓了抓脑袋,看向少年:“那你怎么回家?”
这是他救了人之后,第一次分出心神认真打量少年。
少年的个儿很高,像一棵挺拔的青松,气质卓然非凡。
最关键的是,他长得也很好看。
纵然浑身泥浆,脸上也脏兮兮的,但那眉眼是夏枢一个乡下双儿见所未见的漂亮。
夏枢仅一眼就看痴了。
他脸颊热的烫人,脑子懵懵的,嘴巴张了又张,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也不知脑子哪根筋断了,他一把抓住身前人的胳膊就往前拖:“你跟我回家吧。”
少年感受到他一直在打冷噤,胳膊动了一下,却忍住了没把他甩开,只悄悄移动了下脚步,站在他的上风向为他稍稍挡了些冷风,眉头微蹙:“跟你回家?”
“嗯。”夏枢突然来了劲头,一扫之前的颓意,露出个大笑脸:“我救了你,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许吧。”
少年:“!!!”
记忆中在夏枢的死缠烂打之下,少年最终应下了以身相许。
不过没等夏枢高兴地把人拖回家,少年便摸摸他的脑袋叫他赶紧离开去看看大夫,说来接他的人快到了。
夏枢那个时候才知道少年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没人来救他,他只是为拖延时间对凶徒们撒谎罢了。
少年和他不一样。
他同病相怜的对象搞错了。
不过既然少年已经应了以身相许,还亲昵地摸他脑袋,夏枢特别满足,也特别满意这个“未过门”的夫君,根本不在乎这些了。
他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少年询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还有一瞬间清醒,羞于提起自己叫狗
蛋儿,就当场瞎编了个名字“霸王”。
只是高兴没多久,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昏迷。
浑身发烫,气息不畅,身体虚弱的如同如同浸了水的棉花,看着轻飘,实际上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来气。
耳边时不时就传来嘈杂的声音。
“在下无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