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枢放下书,弓着腰, 凑近酒坛闻了闻:“哪里来得酒?有桂花味。”
“翠云轩的竹酿和桂花酿, 竹酿是你之前回门时,说岳父夸过的,桂花酿不辣, 甜甜的, 你和姑姑喝。”褚源瞥他一眼, 眼神里闪现出一丝笑意:“不过你可不能多喝。”
夏枢知道他在说自己喝醉了爱耍酒疯,嘿嘿装傻, 不接话。
见他解开大敞,便下了榻,积极上前抱住衣裳, 帮忙挂在衣架上。
“岳父和姑姑下午什么时候到的,休息了么?”褚源换下身上官服,系好常服腰带, 就到了榻边, 问夏枢道:“这会儿应该醒了吧?”
“申时到的,没有休息。”夏枢没好意思说家里人吵了一架,阿爹气的不行, 又怕王府下人看到笑话,就钻了厨房,出气以及躲气,含糊道:“阿爹很贤惠,学了新菜品,想要给我们露一手,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圆饭。”
褚源:“……”
“哦,对了。”夏枢差点儿忘了说:“阿姐也回来了。”
褚源眉头不禁快速皱了一下。
夏枢没有发现,说道:“阿娘告诉她夫人死了,她选择了一起回来。”
“嗯。”褚源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头去拿衣架子上的大敞,从身后给夏枢披上,由此也叫夏枢错过了他眼底的情绪。
“走,去看看岳父和姑姑。”
夏枢应了一声,穿好衣服,开开心心地拉着褚源的手,一起朝爹娘的小院走去。
路上正好遇到来询问饭菜好了,何时何地点开饭的丫鬟,两人便也不麻烦了,直接叫人把饭菜摆到小院的饭厅里,一家子在小院里开饭。
席上褚源请夏海与夏娘坐上位,以示对长辈的尊重。
他与夏枢坐夏娘左手边,夏河一家和夏眉坐夏海右手边,一家八口人围着圆桌坐了一圈。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褚源,夏海发现此人已与北地所见略有不同,气势更加内敛,表面也平和了不少。
聊起打仗时的一些事,褚源态度平和恭敬,有问必答,给足了岳父面子。夏海早年在军营里待过,挑的话题恰到好处,翁婿俩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北地的胜仗,时不时再与夏河搭个话,碰个杯,也算投机。
夏枢则没那么正经矜持,挨个招呼桌上的人吃菜喝酒,没一会儿就与夏鸿一起眯瞪了,被夏娘、二婶笑着打趣。
而褚眉因为与夏海吵了一架,心情不好,懒得朝他和夏娘的方向看。
不过视线不经意扫到褚源,看到他锐利有神的眼睛,自然、舒展的姿态,与之前眼盲时紧绷、无意识的小心翼翼的状态完全不同时,还是吃了一惊。
她记得小弟告诉她,李留的眼睛随心没有解彻底,目前还是中毒状态,需要进一步解毒,但吃了同样的解药,褚源的眼睛为何恢复完全了?
“怎么了?”蒋氏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与夏海喝酒的褚源,不由得心中一跳,以为她还对褚源有念想,赶紧拉了拉她,让她注意一下。
褚眉自然地移开视线,垂下眼皮,神情无波:“没什么。”
蒋氏怕她执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若还想嫁人,咱们找家合适的。别盯着他们这种的,身居高位的野心大,心思沉,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找一些老实过日子的,起码不会再遇到李茂那样的事了!”
褚眉想到阿娘,心中一痛,苦笑道:“还嫁什么人?我谁都不想嫁。”
蒋氏吓了一跳,以为她对褚源求爱不成,心灰意冷,忙劝道:“别灰心,总会有其他好男人的……”
褚眉摇了摇头,端起身前桌上的桂花酿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她知道阿娘是因为她想孩子,才联系的李茂,想要李茂把她接回去,和孩子在一起。
结果李茂派来了杀手,阿爹为救她和阿娘,被杀手杀死了。
被李留的人带到京城,她知道了阿爹的死因后,都做好了成为李留手中刀的准备,计划帮李留杀了李茂,为阿爹报仇。
结果,她被养父和夏娘带人从李留手中救走,她原本该留在北地的阿娘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把她的计划完成,失去性命,彻底离开了她。
这样的经历,褚眉如何还能去想男人?
她恨死了当初那个眼盲心瞎、一心想嫁人的自己,也恨死了那些身居高位却心肠歹毒的男人们。
如果不是当初执意跟李茂好,阿爹、阿娘,她的血缘亲人,又如何会丢掉性命!
只要往深入里想一想,褚眉就痛的心肝俱裂,痛不欲生。
这样的情况,她又如何会对男人有心思。
“唉!”蒋氏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流下泪水,还以为她对褚源情根深种,低声道:“也不知你小弟哪里比得上你,他就看上……”
“二婶,不要再说了。”褚眉听着不对,眉头一皱,放下酒杯,打断了她的话。
酒杯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蒋氏听到那声脆响,再对上她不虞又有些冷漠的神色,心中一惊,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抖了一下,“咣当”一声,酒杯落地,酒水撒了一身。
“肿么了,这是?”夏枢喝了一杯温好的桂花酿,正迷迷糊糊呢,听到蒋氏和阿姐那里传来一声不小的动静,忙摇晃着站起身,有点大舌头地道:“二婶活(喝)多了么?”
丫鬟们一看情况,赶紧凑上前收拾。
蒋氏拎着湿透的裙摆,站起身,离开桌边,她不知道昔日那个对她信任依赖、言听计从的眉子为何突然间变了,变得陌生又冷淡,甚至有些上位气势,没来由的让她有些小心翼翼。
没敢看褚眉,她忍着尴尬与心惊道:“酒杯不小心碰倒了,酒水撒了一身,我去换身衣裳。”
“红杏……”夏枢招呼,示意她跟着去。
“不用了。”褚眉扫了一眼红杏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站起身,走到蒋氏身侧,挽住她的胳膊,淡淡道:“还是我陪着二婶去吧。正好我喝的也有些多,走几步路,散散酒气。
蒋氏依旧没敢看她,冲夏枢勉强的笑了笑:“那就由你阿姐陪我去吧。”
夏枢对此自然没意见,笑了一下,大着舌头道:“那你们快点去,夜晚风朗(凉),别受行(寒)了。”
褚眉冲他点了点头,扶着蒋氏离开了。
“又喝多了?”褚源放下与夏海对饮过后的酒杯,回过头来,发现身边的家伙已经酒劲上头,迷糊了,不仅说话舌头捋不直,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坐不稳,不由得好笑,一手撑住他的背,以防他摔倒,一手捏住他的酒杯看了一下:“还是一杯,这么多年,酒量就没长进过。”
“随(谁)说的!”酒鬼人虽晕乎,但一点都不服气,竖起一根手指在褚源眼前晃了晃:“阿娘的酒,我活(喝)过两杯!”
褚源放下酒杯,手肘支着桌子,手指撑着额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迷瞪的眼神、红扑扑的脸颊,拉长了声音逗他:“哦?这是退步了的意思?”
夏枢一下子愣住了,混沌的脑袋看了看举起的食指,又看了看褚源的脸,伸到他跟前,气哼哼道:“着(这)是三杯!”
褚源瞬间破功,看着他的脸笑出了声。
夏枢迷糊的脑子虽然自控不行,但能看懂这家伙的嘲笑,刚刚被打趣了一圈,现在还被嘲笑,这还得了,嗷呜一声就朝他扑了去:“下(笑)话我,咬戏(咬死)你!”
说着,抱着他的脖颈,嗷呜一口亲了上去:“啵儿!”
然后刹那间的,“啵儿”“啵儿”“啵儿”连续几个响吻在房间炸开,褚源原本风流自在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
“咬你,哼哼!”某醉鬼还在洋洋得意。
“啵儿!”又重重亲了一口。
屋里太安静,声音响得几乎都能听见回声。
褚源回过神,反应过来都在看着他俩,赶紧一把抱住醉鬼,将人的头从颈窝里移到胸膛上,摁在怀里,不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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