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脸色有点白:“你周围全是护着你的人,你养父待眉子有恩,我不想伤害他,在等机会,等他们一个个离开,才拖久了……”
夏枢嗤笑:“你着急救阿姐,又想为侯爷报仇,却连之前的经历都不敢告诉大家,还装疯认不出来褚洵,只紧扒着褚源……你这辈子一颗心都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你怎么可能认不出褚洵,在他与褚洵间选择褚源,除非你没法坦然面对褚洵。”
“你为何不敢坦然面对褚洵?”夏枢没让她回答,自行答道:“因为你怀疑他阿爹淮阳侯的死可能和二皇子有关,而你们的藏身处,是你告诉二皇子的……”
“你胡说!”
“你别再胡说了!”王夫人整个人都在发抖,大声道:“是你亲生阿爹,是你亲生阿爹害死的侯爷!”
“是么?”夏枢冷眼看她:“燕国公为何要害死侯爷?”
“因为侯爷和他政见不同。”王夫人攥紧帕子,虽然脸色灰败,但还在咬牙坚持,大声道:“他要害死侯爷,叫褚源没有依靠。”
“过去褚元两家有血海深仇,他都没对侯爷下手,叫褚源无依无靠。现在误会解除,褚源也无需依靠侯爷,他反倒对侯爷下手,这个理由,你能说服自己么?”
夏枢懒得和她再掰扯,直接问道:“二皇子发的故作深情的寻找阿姐的布告,你看到了,还给他递信了,对么?”
之前他也怀疑过燕国公,后来解除怀疑倒不是二哥说的那几句话,而是李倓驾崩了。
六福突然给一个无父无母又富贵的人求随心解药,夏枢当时还以为是给李倓求的,得知李倓早已去世,再结合燕国公与李茂争执,李茂突然晕倒,回到京城之后,不顾前线战事,不听宗室大臣阻拦,迫不及待地公布李倓驾崩,他要登基的消息,夏枢恍然明白过来,中随心的是李茂,且他已慌乱不安得趋近疯魔!
想通这些节点之后,谁杀了侯爷就一目了然了!
燕国公领着兵,多次顶撞皇帝和皇子,还私藏皇帝押作人质的褚家三人,不说李倓父子,就是夏枢在李倓父子的位置上,哪怕知晓燕国公忠心耿耿,也得心里犯咯噔!
如果换做夏枢,他可能也会杀了侯爷,嫁祸燕国公,放走两个女人,让她们把燕国公杀了侯爷的消息传出去,彻底激化燕国公府与褚家、褚源的矛盾,叫燕国公除了拥护李茂,再无退路。
倘若王夫人在抵达平远镇那日,就表现出恨极了夏枢的模样,告诉众人是燕国公杀了侯爷,夏枢不会怀疑什么,后续只会认为她被骗了。但她装疯卖傻,不认褚洵,褚源褚洵都走后,她不装了,却依旧不肯提侯爷是怎么死的以及阿姐被抓前后发生了什么,夏枢就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参与了什么,不敢去面对,也怕褚源和褚洵查出真相。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听完夏枢问话的王夫人面无人色,心如死灰,像极了第一日出现在平远镇的模样。
“眉子想念担忧孩子,洵儿正在领兵打仗,我想着二皇子怎么也该忌惮些,应该不敢对褚家不敬,对眉子不好,所以才……”她喃喃。
夏枢心道那是正常情况下,李茂当时中了随心,眼看褚源眼睛恢复又在北地打异族人获胜,自己这边各种不顺又被燕国公顶撞,不安之下哪还有理智可言。
再者,李茂也不是个在意国祚之人,哪里会管北地战事如何。不管,就不会重视褚洵。
压下心中难言感受,他问道:“阿姐是被二皇子抓走的么?”
王夫人表情麻木,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侯爷让我们先跑,他垫后,引开追杀的人之后就去找我们。我和眉子在前面左等右等不见他,回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手里抓着一块燕国公贴身侍卫才配的令牌。我们带着他,想去找洵儿,刚到北地,就遭遇了另一波人,他们把眉子抓去京城,要我来平远镇助他们的人对付你。”
夏枢心道怪不得王夫人就算心里有怀疑二皇子,也要说燕国公而不是别人害了侯爷,原来是侯爷死时手里有“证物”。
“令牌呢?”夏枢想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留给眉子了。”王夫人眼眶通红:“被抓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那些人说是只要我帮他们拿到你的项上人头或者两颗眼珠子就会放了她,但亡命徒的话哪里做的准,我怕她被带走会立即没了命,虽然知道那令牌可能没用,但想着万一呢,万一提供个机会保她一保,也是有效的,就塞给她了。”
夏枢心情顿时很复杂。
王夫人不管选择对错与否,待一双儿女的心确实爱到了极致。
不过……
夏枢眉头一皱,取他性命可以理解,取他眼珠子算什么?
“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么?”夏枢想不通,暂时压下疑惑,接着问。
王夫人看着他,一颗眼泪掉下来,之后的泪便如洪水决堤一般,奔涌而出:“我虽然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但也只是想通过恨你以减轻愧疚和后悔,从没想过取你性命,眉子也不会允许。可我若不听他们的安排,这辈子都可能再也见不到眉子了。”
话音落,马车就突然停下,外面瞬间响起了刀剑相击声和惨叫声。
“王妃莫要出来,有宵小偷袭!”车门口传来侍卫急报。
“我早上离开房间的时候,留了信在桌子上。”王夫人擦了一把眼泪,垂下眼,不敢去看夏枢:“我会尽全力求他们留下你性命,直到你二哥或者褚源把你救回去。倘若未能保下你性命,待确定眉子安好后,我就随你而去,给你陪葬!”
“哦,你说的信是这个么?”夏枢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信封。
王夫人一愣,待看清是自己早上放在房里那封之后,整个都慌了:“怎么在你那儿,你二哥和褚源看不到信,谁来救你?”
夏枢看着她惊到煞白的脸,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就没想过若我出事,我二哥和褚源看到信后,褚洵和阿姐会陷入什么境地?”夏枢问她。
王夫人脸皮一僵,眼神有一瞬茫然,显然,她根本没考虑过。
“我二哥是个行起事来不管不顾又爱连坐的性子,会和他们不死不休。”夏枢道。
“褚源那里,之前他父母的死还可以说是你不知情,无意牵扯进去的。褚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你又是他名义上的养母,他压下仇恨,只想与你做个陌生人。若我因你出事,新仇旧恨一起算,你就是他杀父杀母杀妻的仇人。他不可能放过你。褚家的坟他不会掘,但鞭你的尸,不让你进褚家的坟和祠堂轻而易举。洵儿与他从小感情深厚,他不会牵连,但隔着仇恨,洵儿不可能再得他信任重用。至于阿姐,除了我阿爹,没人会拼命护她,褚源恨极了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直接送她给我陪葬。”
“洵儿可以打仗,他要仰仗洵儿,只要洵儿护着眉子,他就不敢拿眉子怎么办。”王夫人嘴唇抖了抖:“你太自信了……”
“一,他眼睛恢复后,和褚洵之间就不是仰仗关系,而是相互扶持关系,他的扶持者不止褚洵一个,我二哥也是其一;二,褚洵才十八岁,他有将帅天赋,但距离拥有让人忌惮的权势能力,他还差的太远,你夸大了他在阿姐的事上能起的作用。另外,为了褚洵好,我劝你类似的话以后都烂到肚子里,永远别再出口;三,是不是自信,你自己不都经历过么?侯爷曾经为了保你,可是直接把亲生女儿送去和褚源换命的!褚家血脉出情种,你应该最深有体会才是。”
王夫人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想要努力说些什么,却没能成功,泪水瞬间犹如雨下!
“褚霖!”她捏紧手帕,捂住心口,痛哭失声。
夏枢见过她偏执疯魔、高高在上、呆愣麻木等各种样子,还没见过她剥离了戾气躯壳,露出脆弱的样子。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竟有些坐立难安,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道:“先别哭了,今日事过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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