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余所站的树下, 绑着三匹马,许是他们来时骑的, 若是斩杀其中两匹, 她再拖些时间,高景就能带着元州突围而去。
元州双腿双手被刑具打断,虽被夏娘简单地做了固定, 但依旧拿不起武器, 移动半步就是满头冷汗, 他坚决反对夏娘的提议:“不行……”
夏娘眉毛一竖,神色变得极为不耐烦, 冷斥道:“你给我少废话!”
元州:“……”
他从高景口中得知这个女人是他们的房东夏娘,最开始他觉得她大晚上跑来救他有些莫名其妙,后来她半扛着他, 两人离的近了,他在仓库中火把的光照下,发现她蒙面面巾未遮盖的额头上有一层极严重的烧伤伤疤, 他心中就不免有些隐约怀疑。此时见她拼着命要为他辟条生路, 元州心中的怀疑更甚。
“你是来救我的,我不能抛下你自个儿跑路。”元州一边忍着腿上的剧痛跟着高景挪腾着闪躲,一边咬牙道:“你和高景赶紧走吧, 他们不敢杀我。”
就是和普通女人一同遭遇截杀,他也断不会抛下弱质女流保命,现在夏娘身份有异,又是为救他而来,他更不会留下她殿后,独自逃生了。
然而夏娘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皱着眉头,和高景严肃道:“三个人留在这里都活不了。他不能出事,否则你主子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你必须带他回……”
话说一半,图塔长刀又至,她躲闪不及,胳膊上瞬间划拉出一个长口子,血液很快便浸湿了她的衣裳。
“哈哈哈哈哈,想逃?做梦去吧,今日老子非把你千刀万剐不可!”图塔一见她受伤,神情兴奋,笑容猖狂,刷刷两下,大刀又朝她另一只胳膊砍去。旁边的衙役们见状,瞬间收起武器,四散逃开。
这异族人也忒可恨了,明明很多次这女人都闪躲了开,他的刀势还丝毫不减,差点儿砍到他们身上,若不是他们逃的快,早就断成两截了。
然而再气也没用,这异族人是县令大人的贵客,他们得罪不起。
众衙役心中窝火,但还是不得不在夏娘冲向他们的时候,四散逃开。
夏娘虽然受了伤,但行动极其敏捷,她几个闪躲挪腾,便避开了图塔犹如万钧的攻击,衙役们的包围圈也被她撕开了个口子。
“你们赶紧离开!”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注意衙役们的动向,一边闪躲图塔和图南两个异族人的攻击,很快胳膊上、脊背上就又被划出了两个鲜血淋漓的大口子。
元州想说些什么,但高景拖着他,闪躲不利,一下被一个衙役刺中了肩膀,温热的血液瞬间溅了他一脸。
他不由得咬紧了牙。
高景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他一把将那个衙役挑飞,顺着夏娘撕开的口子,拼着肩背上受上几刀,拖着步履踉跄的元州,冲出了包围圈。
“快拦住他们!”汤余一直站在树下观战,隔着几层人,他听不到夏娘的话,但高景带着元州朝他冲来,他立马意识到高景的意图,一边慌忙朝旁边躲,一边大喊:“图塔将军,图南将军,快帮忙拦住他们。只要拦下他们,将他们击杀,本官愿意再多分一成银子给你!”
元州勃然大怒:“你这个卖国贼!”
汤余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今日你就要死在这里,死人还是闭上嘴的好!”
这是根本不打算叫元州活着的意思了!
元州气的俊脸都歪了。
图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当日他摸到你老巢,老子就说要宰了他,你非要多此一举留他一命,还说要说服他,你瞧瞧,他听你的吗?要是早先果断下了手,还有今日这麻烦?”
他说是说,但汤余给的一成银子足够丰厚,他心里非常满意,于是命令一直跟在身后掠阵的图南:“你困住这女人,等老子宰了那两个,再回来收拾她!”
说完,便大吼一声,提着刀朝高景和元州冲了去。
然后局势顺势一变,夏娘被衙役和图南一同困在包围圈里,高景护着元州又身受重伤,被图塔重若千钧的长刀压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两边瞬间陷入生死攸关的险境。
“你这又是何必呢?”汤余看三人插翅难飞,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现出似讽刺似看笑话的表情,对元州道:“原本只要你听话解决安王那瞎子,莫说军饷粮草,就是李朝几代帝王陵墓中的陪葬,你想要多少,我都会给你弄来。到时你两千禁军牢牢握在手中,安王妃还不是任你拿捏,随你强占。可惜你泯顽不灵,好好的富贵美人不要,非要逆势而行,不识好人心地反过头来对付我。我已经给够你机会了,你今日的处境,都是咎由自取,所以死了后也别怪我不给你留个全尸。”
高景已是强弩之末,元州身上也落了不少刀枪,他连挪腾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冷汗涔涔地趴在泥泞的地上。
“你这等鼠辈,也配叫我与你为伍,呸!”元州狠狠地朝他吐出一口血沫子,而后整个人却胸腔剧痛,嘴角流出一滩血液。
他看看坚定地护持在他身边,身形几度摇晃的高景,又看看陷在包围圈中,身受重伤,动作凝滞的夏娘,不由得苦笑一声:“是我连累你们了。”
许是知道已不可能生还,高景少有地搭理了他:“尽忠职守而已。”
说完,便举起刀,再一次迎头抵挡图塔那重重砍下来的长刀,只是这一次,手中豁口遍布的刀再也坚持不住,一声刺耳的响声过后,断成两截。
夏娘虽然一直想靠近高景、元州,但体力流失加上受伤过重,她几乎挪腾不开,更别说冲出包围圈,眼看图塔举起双刀就要朝高景和他护持的元州身上落下,她赶紧高声喝道:“图塔,你不是想知道你大哥当年为何秘密南下,却被我所杀吗?只要你放过他们两人,我立马告诉你。”
图塔手中的长刀一顿,冷冷的眼神看向夏娘,高景抓着元州一个翻滚,逃离了图塔刀下。
汤余一看这情况,立马道:“图塔将军,快杀了他们,别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
但图塔却根本不搭理他,而是举着长刀,气势汹汹地走向夏娘,衙役们见状,赶紧收了武器,四散逃开。
图南也收了武器,跟在图塔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夏娘:“你说吧!”
图塔和图南是同胞兄弟,他们还有一个同胞大哥图涂,比他们大了十几岁。三兄弟的爹早年南下掠边死在北地,只剩老娘一人艰难地把他们三人拉扯大。图涂从小就立志为阿爹报仇,所以在两个弟弟七八岁、狗嫌娘烦的年纪,他已经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征南将军。后来图塔和图南长大,靠图涂的关系进入军中,兄弟三个守望相助,在军中风头一时无俩。但图涂接了个秘密任务后就不明不白地死在北地,图塔和图南两兄弟也因图涂任务失败,在军中地位一落千丈,被发配到伙房做伙夫,遭受了数年的嘲笑和欺辱。直到图南意外被异族二皇子看重,两兄弟才得到机会重新登上战场。登上战场的两兄弟为立功,无数次带兵劫掠、屠戮北地边境,想要为死在李朝人手中的阿爹和大哥报仇。
他们听当年和大哥一同出任务、拼死逃回族里的人说,大哥是死在一个满脸烧伤疤痕、武功高强的女人手中,那人还描述了女人的刀法,只是他们问起是何任务时,那人却来不及回答,就死了。大哥死的不明不白,传言中又似乎涉及李朝异宝,他们当然想知道这异宝为何物,并从这女人手中夺取异宝。
“你放他们两个走,我就告诉你。”夏娘冷淡的眉眼显示着她根本没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儿。
图塔尚未开口,汤余就心慌骂道:“想得美,抓了你,严刑拷问一番,自是什么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他们两个的命今日必须留在这里。”
夏娘连看他都不看一眼,只冷淡地看着图塔。
图塔一时有些犹疑。
这个女人火烧之痛都经历过,显然不是个怕死的,严刑拷问对她来说不一定有效。
汤余见他犹豫,急道:“姓元那小子一定得死,他知道我太多秘密了,若是叫他活着,别说我了,就是你们也落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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