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本就体寒,腊月寒天跳进冰窟窿,以后怕是子嗣艰难……”
“老夫能做的都做了,醒不醒得来,还是要看病人自己。”
“皇上派了太医过来……”
“长公主带着元宵来赔罪了……”
“切断栏杆叫二少爷掉下未央湖的人抓到了,不过什么都没审问出来,那人便服毒自杀了。”
“二少爷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了……”
“褚源打断了元宵的肋骨,他还冲进皇宫,叫皇后给一个说法……”
“现在朝堂上乱七八糟,都在弹劾褚源,要皇上治他的罪。”
“小枢,你再不醒来,褚源他要疯了……”
夏枢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的话语,心中顿时着急。
褚源身份特殊,他可千万不能去惹怒宫里的那两个。
那两个虽然一直在捧杀褚源,但真受到冒犯,他们只会比旁人更想要褚源早些死。
夏枢急得满头大汗,想告诉褚源自己没事,劝褚源莫要冲动,但无论怎么努力,他都睁不开沉重的眼皮。
“褚源!”他着急大喊,脸憋得发烫,却依旧睁不开眼睛。
他挣扎着想摇醒自己,但浑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他越发着急,使劲晃了晃脑袋:“褚源!”
然而脑袋昏沉发烫,声音嘶哑干涩,一动,便眼冒金星,嗓子疼痛,他赶紧又摇了摇脑袋,大喊了一声,想借着疼痛把自己弄醒,然而这一次,他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夏枢是被人吵醒的。
脑袋重得如同压了千金重的铁锤,又疼又让人犯恶心。
但让他更恶心的是外面王夫人的尖叫声。
“别以为救了我儿,就可以离间我们娘俩,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叫你们好过。”
“我不在这里跪了,你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再来打扰大嫂和大哥。”
“不过是跳湖救了你,比得上我十月怀胎差点儿难产生下你?你这个没良心,狼心狗肺的东西!”
然后就是撕扯扑打的声音。
夏枢本来就脑袋疼,外边的尖叫声刺得他脑袋更疼了。
“褚源!”他躺在床上,身体不像是自己的,想翻一下身体,都动弹不得。
“褚源!”他艰难地歪了一下脑袋,立即引起脖颈上下一阵酸痛,疼得叫他差点儿没掉下眼泪。
不过疼痛也叫他的脑袋比先前的混沌状态清醒了许多。
“你跟我回去!”这个声音很陌生,嘶哑难听。
从夏枢嫁入褚家,褚洵就一直是公鸭嗓,此时听到这个陌生的成熟男声,他直接就认出来是褚洵的了。
褚洵这是长大了?
夏枢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玩。
“褚洵?”他试着喊了一声。
本也不抱希望,但外面的扑打声却突然一顿,紧接着丫鬟们连声惊呼,然后就是一串慌乱踉跄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大嫂?”
声音小心翼翼,仿佛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褚洵。”夏枢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又开了口:“你大哥呢?”
声音依旧嘶哑干涩,比夏枢原本能发出的声音小了很多。
不过很显然,褚洵的听力很好。
“大、大哥去衙门了!”褚洵猛地转过屏风,踉跄着冲了进来,站在远离床头的地方既惊又喜地看着夏枢。
他身后,跟着呜啦啦一圈丫鬟,各个和褚洵一般,神情惊喜,眼眶通红。
“少夫人什么时候醒的?”红棉擦了擦眼角的泪,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端起茶杯,用手试探了下温度,然后和红杏一起上前把夏枢半扶起来,喂夏枢喝了口水。
夏枢这才感觉嗓子好了些。
“刚醒。”夏枢应了一声,便冲神色愧疚,不敢靠近的褚洵招了招手:“凑近些。”
“我吗?”褚源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夏枢被扶着垫高了枕头,将他的形容看的清楚。
膝盖上都是泥水,脚步踉跄,估摸着就是睡梦中丫鬟们说的那样,在外面跪了几天,神情憔悴颓然。
他微点了点头,神情平和地道:“对,就是你,靠近些。”
他艰难地伸手拍了拍床头,毫无血色的嘴唇疼得直打哆嗦,但神情却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在这里蹲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褚洵顿时既感动又惊喜,长腿一迈,便在夏枢床头蹲了下来,激动地凑近夏枢,身后像是装了尾巴,浑身都在散发着撒欢的气氛,开心道:“大嫂……啊!”
惨叫声乍然响起。
众人一惊,看着地上捂脸惨叫的二少爷,下意识也捂住脸朝远离夏枢的方向后退了一步。
夏枢甩了甩疼得让人想掉眼泪的拳头,心中忍不住对褚洵这小子越涨越硬的本事骂骂咧咧,咬牙冷笑:“娘的,你还敢过来,你咋不上天呢?”
第79章
褚洵捂着脸, 愧疚得低下头,转身在地上跪好,低声嗫嚅道:“对不起。”
夏枢早就受不了他不长脑子、横冲直撞的性子, 只是这货有自己的歪理, 夏枢就比他大了不到一岁,年纪上不是长辈,身份上也无血缘关系, 不好越过褚家人去管他,但这次若不是他及时赶过去, 这货早就没命了。
想到捞到这货时, 这货已经失去意识,跟个死猪似的既沉又重,累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两人差点儿一起沉入湖底, 夏枢胸中就窜起一股怒火, 大骂道:“你是对不起我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大哥、阿爹和阿娘?但凡你出个事,你叫他们怎么办?”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 不想活了!”
夏枢刚醒来浑身生疼,嗓子嘶哑,说两句话就有些气喘吁吁, 但都抵不过他是真的生气了,怒瞪着褚洵恨不得再抽他几下子:“你要是不想活就直说,小爷今儿就揍死你, 省的你作死, 哪天连累了旁人,叫你大哥、阿爹和阿娘难做人。”
“对不起。”褚洵抿了抿唇,抬眼看着他, 眼眶通红:“我错了,以后再不会这般莽撞了。”
他话音刚落,夏枢还不待逼着他给保证,门口就传来了褚源的冷声训斥:“谁准你进屋了,出去!”
夏枢一怔:“褚源?”
想到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的话,他动了一下身子想下地:“你没事吧?”
褚源听得他的动静,惊了一下,忙阻止他道:“我无事,你莫乱动。”
实际上夏枢也动弹不得。
只是稍稍动了下腿,身子就跟扎了针似的,痛得他惨叫一声,眼泪刷地一下就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好、好疼。”他摸着僵直麻木的腿,愣了一下之后就是满脸委屈,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他们那么早就相遇,褚源还许了他一辈子,说不会叫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会陪着他一辈子。
只是他大病一场失了记忆,不记得褚源,也叫褚源找不到他。
这次,好不容易记起往事,他却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褚源了。
看着眼前那张清俊绝伦的脸,夏枢心中一阵后怕。
眼泪就更是止不住。
褚洵已垂头丧气地退到屏风处,忽然听到他的哭声,想到他一直以来活力满满的模样,再对比现在身薄体弱、脸色刷白的病容以及以后要忍受的一身寒病,心中愧疚难言,恨不得给自一巴掌。
他以为夏枢是在哭他不老实听话,也不管大哥的训斥了,干脆地一扭头,扑通一声便冲着夏枢又跪了下去,然后膝行到床头,拉起夏枢手就往自己脸上打:“你莫哭,想打我就打,我绝对不闪躲。”
说着犹不心安,松开夏枢的手,弯腰就在地上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瞬间一片青紫,他伸出三指,对着夏枢咬牙发誓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莽撞行事,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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