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不必如此。”夏枢原本一副听闻噩耗,神色怔愣,面如死灰的模样,但听了他的话立马打起精神,嘴唇还白着,神色却慢慢恢复了平静,坚决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们自己的处境也不好,还是别管我了。”
随即,他似有些不好意思,眼眶通红地撇开眼睛:“刚刚是我误会大师们了,还以为……”
想了想,他干脆以膝跪地,后退了几步,冲着夏海与宏远的方向拜下:“没想到大师们是真心为我操心,我在这里为刚刚的态度道歉,还请大师们不要介意。如果……我是说如果的情况下,若两位大师愿意原谅我,还请大师们为我和孩儿念上一段祈福经文。若是我有幸活下来,此后必会虔诚侍奉两位大师,若我不幸……也会托梦回来感谢两位大师。”
说完,他湿着眼睛,冲着大师的方位“砰砰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唉,赶紧起来。”夏海很努力才能克制住心中的悲恸与担心,只面上稍稍动容,赶紧起身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使不得,老衲与师兄得你恩惠,也没能实在为你做什么。”
夏枢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阿爹的手,就松开了,低头道:“大师莫说谦虚的话。大师已为我指过明路,是我陷在狭窄的视野里……差点儿错过了。”
想了想,他目光看向三王子,第一次眼神不带任何贬义色彩地平和道:“你若能平安出去,还请把我外公放出来,他是个神医,必定能治好宏海大师的眼睛。两位大师实为知恩图报之人,只要诚心待他们,他们就会为你所用。不必再想着其他法子去胁迫他们……”
“什么你外公?”索力一脸茫然,看了眼两位本事看起来极厉害的大师,他有些拿不准夏枢的意图,皱眉道:“你不会在耍我吧?”故意在两位大师面前让他放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他若放不出来,岂不是让两位大师觉得他不诚心?
夏枢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你不知道我外公?他是个极有名的神医,十九年前被你父王抓来,愿意是让他亲自为你父王和我换心……你真不知道?”
难道外公不在这里?
不对!
夏枢突然想起一件事,指着图塔道:“他都知道,你身为三王子怎么会不知道?你父王没告诉你吗?”
索力猛地看向图塔,图塔皱着眉头,在想神医之事极为隐秘,怎么会叫夏枢知道了。不过对上索力眼睛之后,他没有否认:“大汗让二王子及麾下知晓此事之人全部保密的。”
这话比夏枢刚刚那句“你父王没告诉你吗”更狠,夏枢不由得看了一眼图塔,此人神色平淡,但夏枢微妙地察觉到了图塔对索力的排斥……
想了想,夏枢对索力道:“原听你张口闭口父王的,一副孝顺模样,我还以为你父王待你也是同等的舐犊情深……现在看来,你在你父王眼里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想来你也从你父王那里请不出来我外公,那就当我没说过先前的话吧。”然后看向宏海:“大师,你们保重,若是有机会,还是要请二王子或大王子帮忙,让他们放出我外公,给你看一看眼睛。”
夏海神色感动:“谢谢施主关心,老衲记得了。”
宏远也跟着道:“放心去吧,我们会为你祈福的。”
……
出了地牢,图塔让跟着的人离远些,他亲自压着夏枢走。此时,他敛了地牢中幸灾乐祸的表情,低着头,压低声音,边走边在夏枢耳边咬牙道:“你和那两个和尚串通了,你们在挑拨离间。”
夏枢神色木然地看着远处,嘴上却同样压低了声音,淡定道:“你心里其实都明白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和我串通,更不可能对你们挑拨离间。他们虽是方外之人,但也在尘世中汲汲营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们明知我的命格,虽不确定我能否活得下去,但也不会轻易得罪与我,能帮的自然要帮下手,以免我将来逃脱出去后,记恨他们袖手旁观。特别是宏远已经经历过被李朝皇帝满天下追杀的情况,他先前得罪过我,为平息我的怒气,自然要更加努力的讨好我,以求我将来看在他现在锦上添花的份上放过他。不过这些讨好也只是表面上讨好,毕竟未来的情况谁都说不准,而现在实际掌握他们生死的却是你们异族人。所以他们与我说的话,你听听就罢了,与你说的话,你才要多思量一番,多做预防吧。”
图塔没说信没信他的解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我看你可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把他们的帮忙看作是表面功夫吧?”
夏枢依旧很淡定,他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自艾自怜的意思:“他们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愿我最后那虔诚的跪拜之下,他们的祈福于我有用,救我一救吧。”
说着,夏枢便自顾自地换了话题,语气揶揄:“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可真是好的稀奇。”
想了想,他哼笑一声,一副看笑话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顺利抓回宏远与我,二王子先前是允了你征南大元帅之职的吧?”
夏枢没让他回答,继续自说自话道:“但以我看过的历史记载来看,历来没有哪一场战事是都要开打了,主帅不仅没与手下将士磨合,本人甚至还在千里之外。你上过战场,情况比我更了解,这点儿我没说错吧?”
图塔脸色有些难看,但少有的没有暴跳如雷。
夏枢扫了一眼他的脸,悠悠试探道:“看你现在的脸色,想来二王子扣押宏远与我一个下午,都未向你提过一句征南元帅的归属问题吧。”
见图塔脸色一瞬变得更难看,他就笑眯眯地给出最后一个重击:“那你觉得二王子杀了我,扣下宏远大师之后,会如何向你解释先前的允诺他兑现不了……亦或者,他根本没打算过解释?”
图塔这次没吭声,只是脸色却彻底阴沉了下来,目光直视着远处,神色晦暗。
夏枢嘴唇勾了勾,没再说话,只随着他的步伐,在昏暗的光线中,一边打量着这宅院的布局,一边朝索苏的书房走去。
第257章
书房里除了索苏外, 还有一个夏枢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的人——红棉。
她显然已经到了一会儿。因为夏枢到的时候,她正一脸感激地冲索苏鞠躬。
夏枢打量了一下只有两人的书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景璟呢?”他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不满地问红棉:“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在这里?”
红棉却冷冷地撇开眼, 根本不搭理他。
夏枢神情瞬间扭曲,胸膛剧烈起伏:“老子真是白救你了。”
“说的谁稀罕你救似的。”红棉开了口,却是神情厌恶不屑:“我就是宁愿死了, 也不愿你拿脏手救我。你都不知道我瞧着你,有多恶心。”
“你……”夏枢气炸了, 举起手就要打她。
只是尚未碰到人, 红棉就反手抓住他被铁链束着、行动不便的双手,啪啪反抽了他两个嘴巴子。
“你!”夏枢脸颊瞬间肿胀起来,他气红了眼, 不敢相信地瞪着红棉:“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算什么。”红棉拎着他的衣领, 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一会儿你等着受死吧。”
夏枢面上一惊, 吓的猛地后退几步,然后慌张地看向上座的索苏, 大声惊恐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借红棉的手杀我,绝了你父王身体康复的希望?”
索苏倏地收起脸上看戏的笑容,目光阴沉下来, 视线晦涩地扫向图塔及门口守卫的侍卫们,最终摆了摆手,冷着脸道:“都离远些。”
侍卫们表情都有些惊讶, 面面相觑。图塔却仿若没听到夏枢的话, 面上毫无波澜,垂眼应是,只临行前余光瞥了一眼夏枢, 便垂头出去了。
然后门也被关上,随着图塔带着人脚步声远去,屋中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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