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嘴巴张了张, 却不知道说什么, 又神情萎败地闭上了。
夏枢看这样子,再结合红雪之前的一些选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只能道:“你自己再想想吧。”
红雪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时常为他人着想, 但也难免的习惯性委屈自己。
夏枢就是有心帮她,也得看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很多事情还得她自己做抉择。
之后夏枢招了两个小丫鬟进来伺候读书, 让她两人回去休息。
两人一个早起进宫劳心废力,一个又经历跌宕受了惊吓,也确实都累了, 向夏枢道谢之后便离开了。
回到两人居住的小院,临分别之际,红杏犹豫了一下, 还是叫住了红雪。
她道:“顾举人之前对你算是一往情深, 王爷又早早的成全你们,现今你为何不想嫁他了?”
两人关系并不熟,之前灾民拦路事件里, 红雪与灾民勾结,绑了红杏等一众小丫鬟威胁王爷和王妃,红杏对红雪是既恨又怕。后来红雪与顾达到安县向王妃求助,红杏与红棉、银星、银月等人私下里没少行针对红雪之事,以报被挟持之仇。
红雪向她们道了歉之后,她们虽然不再针对,但彼此结了仇,后续又没相处过多久,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基本上是冷淡中略带敌意。
所以红杏开口的时候犹豫、生硬又尴尬,红雪听到的时候惊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交浅言深了,属于是。
红杏其实无意刺探她的私事,但想到自己与侯魁想要相爱到白头却早早天人永隔的经历,心里多少有些感伤,不想让别人也遗憾错过心爱之人,同时也不想让带着安王府印记,被王妃重用过的人跑去李留那边,伤害王妃的感情与利益。
询问私事的话出口后,觉得略微有些多管闲事,又补充道:“也不是说非要让你嫁,哪怕不愿嫁给他,当时也可以说婚事由王妃做主吧。由王妃做主,太后插不了手,还有李留那烂人什么事。”
她的语气提到李留就有些不好,隐隐有质问味道。
红雪经历赐婚一事,正心烦意乱着,若她好好说话,自然也不会不礼貌,但她如此态度,心里难免生了恼意,想要回怼上几句。
不过对上她略有些通红的眼睛,想到她今日经历,以及与李留的纠葛,到嘴边的难听话又咽了下去。
她冷冷道:“我愿与不愿嫁他,都是我自己的事。”
顿了顿又道:“你又怎么知道太后插不了手?”
“你说由王妃做主,王妃一接手,她还能插什么手?”红杏皱眉道:“王妃安排婚事虽然没有圣旨赐婚那么风光,但他心好,眼光又好,总不会让你嫁个歹人,还危害自己的利益。”言外之意,红雪因为虚荣才落到如今两难境地,还有可能因婚事损害王妃利益。
红雪:“……”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脑子一根筋,不聪明,没想到有人脑子比她还简单天真。
不过想到安王府后院简单的人际关系,还有王妃待人的平易近人以及对大家的保护,也明白这样的环境养出来的宫官多少会想的少。
换句话说,就是不知外界险恶,对勾心斗角之事也不敏感,以为王爷王妃可以只手遮天,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红雪想要不理她,不过想到她现在是寡妇身份,说不定哪日也被上面利用了,就道:“太后先前还是二皇子妃的时候,因为娘家嫂子不同意给兄长纳妾,就做主把嫂子给关到家庙,吃斋念佛,一辈子不得出家庙一步。嫂子的娘家施救无法,只能求陆家和离,才把人带出家庙,还了家。之后不久,太后又以前嫂子佛缘深厚为由,向先后提出送她进寺庙为先后祈福,又把人送进了尼姑庵。直至先后被废,人才被放出来。”
红杏:“!!!”
她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太后怎么插手娘家事?而且……连和离了都不放过?”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
“她一向是霸道记仇的性子。”红雪耐心道:“她前嫂子与她脾性不和,吵架的时候话赶话,讽刺她若是不在意夫君娶妻纳妾,为何还要回家哭诉,为何还要千方百计除掉二皇子子嗣,何不给二皇子多纳几房,自己生不了,起码让姬妾们给皇子府留个后……她就记恨了。”
红杏都惊呆了。
她与红棉、红雪不同,她是褚源从北地带到京城淮阳侯府的,在侯府后院待的时间不长,就又去了安县,对京城之前的一些事是不太了解的。
她震惊道:“……二皇子这么纵容她么?”
“李茂不知道,她做的隐秘。”红雪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红杏疑惑。
红雪与弟弟红霜那时隶属于汝南候,职责就是盯着二皇子府后院,身为细作,她虽然没亲自动手除掉过李茂子嗣,但也没少做帮太后扫尾,搅浑水的事。
顿了顿,她没回答红杏的问题,而是把话题转回最开始:“倘若我说婚事由王妃做主,会连累王妃的。”
红杏一怔:“怎么会?”
“太后性子就是那样,自己不喜欢夫君纳妾,却也看不得别人好。”红雪没提朝堂上的针锋相对与夏枢皇后命预言带来的嫉妒和忌惮,从后院入手:“若是由王妃做主,她说不得会要求王妃给我抬位份,成为安王侧妃。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不可能会应,但他若是不应,太后就可以以王妃所出双胞胎身份存疑,王爷无后为由,给王妃扣上善妒,混淆皇室血脉的帽子,下懿旨将王妃送去寺庙思过。”
“听说你的两个孩子被造谣成王爷的。”红雪抬眼看着她:“你承认的话,她会下懿旨让王爷纳你,你若否认,王爷无后,她也会给王爷下旨另行赐婚。”
红杏有点懵:“不可能吧,王妃可是出身国公府,王爷又爱重他,怎么……”可能会被送到寺庙去。
“什么都抵不过一道圣旨。”红雪转眼看向王府院墙外阴霾的天空,内心忧虑:“王妃现在的处境并不好,我们最好还是少给他增添负担。”
她之前其实没意识到王府处境,今日进宫受封,看到王爷与北地军将领都只升了虚职,而自己一开始就被提出赐婚安王侧妃,后来又是留王侧妃……怎么都是不让王妃和王爷好过的意思,才发觉情况很不对头。
只是想到自己为不牵累王爷王妃,言语不慎,进了太后的坑,有可能把顾达拖下水,红雪又难受的紧,心中实在是有些焦躁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
红杏发现误解了她,多少有些尴尬,虽不了解她的想法,但见她神情茫然不安,想来也不是认准了一定要嫁给李留的,就道:“你在乎顾举人又不想嫁他,是他变心了么?若是他变心……”
“没有。”红雪打断了她的话,垂眼想了想,觉得需要说明白一点,就道:“只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红杏还以为是顾达变心了,她才不想嫁,还想着反正她也没明说心仪之人是谁,要不给她另行找人,竹山书院的学子们她认识挺多,有才华以及人品好的不少,比如与她和侯毛一路相伴来京的韩治,不仅相貌俊秀,品性也如竹子般温润,与红雪可以说是郎才女貌,说不定红雪会喜欢。
听到红雪说不是顾达变心,红杏就有点不理解了。
她道:“你心仪他,他又心仪你,怎么会不合适呢,是最最合适的了。”
红雪苦笑了一下,没吭声。
红杏觉得她有点闷,心里太爱藏事了。
不过两个人不熟,她也不好说太多。
转身想回房间,不过走到门口了,她想了想,又停了下来,说道:“我与我夫君相约白头,却只做了不到半年的夫妻,他就去了。”
两人的房间相邻,四周空荡荡的,也没个人影,她的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
红雪不由得停下手中开锁的动作,视线转向她。
红杏道:“我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遗憾没有与他更早相遇,也后悔没有预料到意外那么早到来,每日忙碌,没有与他好好相伴,直到人去了,才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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