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夏枢一点儿都不在意他们的意见就是了。
夏枢在意的是灾民们的意见,毕竟灾民们才是他们的衣食爹娘。
提到砖瓦,三人情绪难免低沉。
不过谁也没料到,不过半个时辰之后,让他们头疼不已的砖瓦的事情就有了转机。
那个时候夏枢他们刚把书籍、衣裳等东西归拢整理好,侯村长就带着一个老头儿过了来。
那老头儿经侯村长介绍,原是安县原来某个村的村长,名字叫钱富,他岳家在晋县,颇有些身家。当年□□的时候,安县以及附近县的人几乎都跑光了,钱富的岳丈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前朝末年的战乱饥荒,特别爱积粮食,这一爱好在年成好的时候显得怪异,但在荒年却救了一大家的命。
钱富跟着老婆,投靠了岳家之后,虽然保住了一家老小的命,但他不是入赘,难免就要受些寄人篱下之气。钱富原也都习惯了,但最近几个月安县来了个王爷,带着几千人过来开垦官田的消息在晋县流传,他的几个大舅子就开始频繁赶人,让他哪来的回哪里去。因为岳丈年事已高,初春病倒到现在都没好,眼看身子越来越不好,大舅子们怕岳丈临终时会给他分遗产,就生了心思,要赶他们一家子走。
钱富气不过,再加上寄人篱下气短三分,手中积蓄早就贴进了大舅子们腰包,他没钱再在安县置业,就不愿离开岳家。只是大舅子们为赶他们一家走,在县里抽调劳力服徭役的时候,竟托关系把他两个儿子给报了上去。
钱富原还想再扛一扛,但儿子们服徭役遇到的事情却直接吓破了他的胆,再加上大舅子们知道他儿子们跟着汤县令干了什么之后,直接以不想与罪人为伍做借口,将他们一家人扫地出门。
“本是没脸再在贵人们面前出现,但是……”钱富佝偻着腰,哀哀地叹了一声:“孩子们都说王妃仁慈,他们犯了那么大的错,都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我寻思着做人不能知恩不报,就厚着脸皮上门了。”
都说家丑不外扬,老头儿把家丑仔仔细细地抖落出来,夏枢就知道他心中的打算,因此没说话,静等他的下文。
“听说贵人想购买砖瓦,老头子岳家就是做砖瓦买卖的,别的可能还无能为力,但在岳家的时候,岳丈曾把从小散户采买的这一部分买卖交给老头子。”钱富道:“若是贵人需要,老头子这就把散户信息告知贵人,当然若是贵人愿意相信老头子,老头子也可以代贵人从散户中采买砖瓦。”
夏枢心中虽然狂喜,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没有说不用老头子,问道:“砖瓦什么价?”
钱富一听有门,瞬间激动起来:“砖的成本是四块一文,瓦是五片一文,若是老头子去拿的话,砖是三块一文,瓦是三片一文……”
说着,他发现不对,忙又紧张地补充道:“老头子没、没有吃回扣,是那些砖、砖瓦小户也……”
他太过紧张,以至于说话都结巴了。
夏枢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紧张:“我知道,他们也得养家糊口。”
“哎。”钱富紧张的汗都下来了,不过夏枢愿意接话,叫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夏枢问他:“那若是从你手上拿,砖瓦又是什么价?”
钱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慌忙摇手道:“就是出窑价,三块一文。”
夏枢和景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外面砖瓦都两三文一块了,你不趁这个机会赚一些?”
钱富汗颜道:“砖瓦原也没那么贵,普遍都是两块一文,是我那大舅兄们自知道有贵人要在安县落户,便提高了砖瓦的价格,想要利用贵人大兴土木建设王府和安县的机会,从贵人这里大赚一笔。他们一带头,整个砖瓦行业都跟着涨价。”
夏枢心想,怪不得晋县的砖瓦商户们态度那样,连价都不让他们讲,原是吃定了他们。
不过钱富岳家能带动整个砖瓦市场价格往四五倍翻,看来买卖的规模不小,那么从他们的散户手中买砖瓦,倒是不用担心小散户供不上他们的需求了。
“老头子此次冒着和岳家决裂的风险来寻贵人,主要是为感谢贵人对孩子们的恩情……”钱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咬了咬牙,还是躬着身子,垂着脑袋说出了心头事:“老头子自知厚颜无耻,没有资格请求贵人,但王妃仁慈,还是想请王妃看在老头子有点儿用处的份上,允许老头子请求一件事。”
夏枢自听他说了家里那些林林总总,基本就明白他想求什么了,只是有些不解:“你若是不和我说那么多,我其实也不知道你两个儿子参与了什么。你找我做生意,价格合适,我自会同意,到时你拿了中间人所得,带着家人到一个远离晋县、安县的地方重新置业,岂不是比待在安县更安心?”
不仅不用担心岳家以及晋县整个砖瓦行业的怒火,还不用担心安县这些贵人心血来潮,追究起他两个儿子的责任,远比定居安县要省心的多。
钱富没想到贵人竟然早已知悉他的心思,心里顿时一阵紧张。
不过话已经说了出来,已经没有后路,他硬着头皮道:“孩、孩子们的朋友,他、他们的家人也、也想……”
一句话说的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可见他已紧张到了极点。
侯村长看不下去了,想着和钱富相识多年,王妃又心善,一般不会怪罪,就站了出来,替他说道:“那些和钱家小子们一同服徭役的,甚至还有几个月前因为不想服徭役、逃到晋县的三百户安县人,都找到了他,让他借着砖瓦之事帮忙向王妃求情,准许他们回来安县定居。”
夏枢难以置信:“……逃徭役的那三百户竟是去了晋县?不是说逃进山林了吗?”
侯村长这个倒是不知。
主要是安县人穷,基本上不出安县,晋县那边的人也不会过来,两边消息不通,他也是刚刚才从钱富口中听到那三百户人的消息。
钱富尴尬道:“他们被汤县令的手下骗了,以为逃离安县,去了晋县就是汤县令的‘自己人’,就不用服徭役,谁知去了之后,却全部被变成黑户,拉去做苦役。汤县令失踪后,守卫的人跑了,他们才得以逃出来。老头子在晋县小有些名气,他们就找上门了。”
夏枢:“……”
景璟:“……”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不过他们刚来安县,汤余就算计着送他们一个“痛失三百户”的豪礼,也是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了永康帝的“厚爱”。
夏枢虽然无语,但看在钱富即将给出的砖瓦帮助上,他也没为难这个老头儿,说道:“既然想回来,就回来吧,和其他村的人一样,两成田租,田种的好,一成半田租,免徭役,免赋税……”
顿了一下,他道:“这一季过去了,契约就从下一季开始签吧。”
钱富没想到贵人这么好说话,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只是听到让他们下一季开始签契约,他一下子懵了,赶忙问道:“不能这一季开始签吗?”
那么多人,都在指望秋收这一季的收成呢。
夏枢比他还懵:“夏种都过去了……”
“我们可以日夜不休,在中旬前种下几亩玉米、绿豆、花生,剩下的地全种上萝卜、白菜,到时就拿这些换些粮食,就算换不来粮食,也可以吃着蔬菜,度过冬天。”钱富赶紧道。
夏枢也想让他们早些种田,因为若是下一季再种,这田就又荒了几个月,不提没田租,就是肥力也要下降。他提出下一季签契约,只是担心农时基本已经过了,再过几日,就要进入伏天,天太热会闷死种子,到时候若种子不发芽,他们心血就会白费。
不过既然钱富坚持,他也不会反对,想了想,说道:“县城附近一些田已经被灾民们割过草,锄过地,杂草不多,你们若是想种这一季,明日就直接去那里找高侍卫,他会找人帮你们安排牛以及农具。灾民中有一些老农,会一些提升发芽率的法子,到时候找银月姑娘,叫她帮忙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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