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枢大笑出声,隔着榻上的小桌,伸手捏了一下她脸蛋:“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你!”
“咳!”门口传来一声,打断两人的笑谈。
夏枢转头看向来人,脸上的笑更加灿烂,眼睛笑得差点连缝都没了,收回手,从榻上下来,红杏也赶紧跟着下榻:“结束了?”
“春闱在即,不方便多留他们。”褚源言简意赅,目光一转,移向红杏。
红杏第一次见到他眼睛好了的模样,想起丫鬟婆子们之前编造的说自己喜欢在他面前转,想勾引他的谣言,心中一寒,赶紧低下头,努力想隐身起来。
“你下去吧。”褚源眉头蹙了一下,还是景璟灵性,给个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这宫官木呆呆的,差些意思。
红杏却没走,见他态度冷淡反倒松了口气,抬起眼,望向夏枢,等候命令。
夏枢想到她刚来,住处还没定下,说道:“红雪隔壁的房间正好是空的,你就住她旁边,距离主院近,平常也方便你们相互照应。侯毛那里,让他去找管事,管事自会安排。”
然后打量她素面朝天的脸、黑色短袄与青色粗布裙的着装,还有发髻上简陋粗糙的一根木簪:“王府的冬衣已经制完,你们的赶不上了。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给你和侯毛各添两身冬衣,多余的部分操办些胭脂水粉或者首饰什么的,都随你意。”
夏枢取下身上的荷包,递给她。
见她神色疲惫,又交代道:“我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你不用急,操办完那些物事后,可以多休整几日再来当差。”
“谢谢王妃!”红杏眼眶瞬间又红了,泪水滚滚地感激一笑,冲着夏枢认认真真行了个大礼。
然后顿了一下,又低垂着头快速朝褚源行了一礼,随即快步出去了。
褚源蹙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伸手一把将夏枢抱起来,走了几步,在榻上坐下,然后将夏枢横放在怀里,一手揽着,一手抱着,占有意味十足。
“怎么发现,谁都来跟我抢你呢。”褚源忍了忍,终是没憋住,把心中的牢骚发了出来。
夏枢如果喝了水,绝对又要喷出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褚源俊美绝伦又略带怨气的的脸,等确认褚源确实是吃醋了,就“噗”地一声大笑了起来。
褚源顿时有些羞恼,脸都红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见夏枢乐的停不下来,又开始哭笑不得。
“有那么好笑么?”伸出两指捏住夏枢的脸颊,褚源半是羞恼半是找补地道:“吃醋不是夫妻之间很正常的事情么。”
但你连女孩子的醋都吃啊。
夏枢心里吐槽。
不过考虑到褚源的面子,夏枢吐了吐舌头,抱住他的脖颈,“嘛~”在脸上亲了一口,笑吟吟道:“这样可以了么?”
褚源看着他灿然的笑脸,伸手抚了抚他明亮的眼睛,问道:“她在安县的事,可与你说了?”
“嗯。”夏枢点头,不满又愤怒:“她阿爹阿娘太烂了,若不是担忧她伤心,又顾忌她听了难受,我早开骂了。你说那种人干什么要生孩子,生了不疼爱,还一个劲想吸血,简直和畜生无异,甚至还不如畜生,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
褚源不置可否。
半晌,他吐出这么一句话:“你为何不吃醋呢?”
夏枢:“???”
直接给干懵了。
夏枢先是有些哭笑不得,想抓着他玩笑两句,只是目光一移,对上他眼中的茫然与从未现过人前的脆弱后,心中一震,再说不得玩笑话语。
他坐直身子,手搭在褚源脑后,轻轻一压,褚源闭了闭眼,用力抱住他,身子一歪,将他压在榻上,脸顺势深深地埋在了他怀中。
夏枢斜靠在榻沿的枕头上,一手紧紧抱着他,一手轻抚着他的背,低声问道:“是夫人遗体的事情么?”
他们回京前,元宵就一直在打听王夫人的遗体,想帮忙把尸体收了,不过事情牵涉李茂之死,各方都瞒得死死的,他打听不出来什么,只偶尔从长公主与人的谈话里偷听到尸体是陆家和李留秘密处理的。
他们回京后,接着元宵提供的线索继续寻找,私下里把陆家和李留的私宅都翻了个遍,结果仍是没找到。
夏枢以为褚源是为找不到王夫人的遗体而难受。
褚源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这么去换她的遗体,值不值得,换回来了,又有何意义。”
夏枢一愣,明白过来:“夫人的遗体确定在陆氏和李留那里,他们让你拿东西去交换了?”
褚源冷笑:“定南郡和安县这两块封地交上去,同时把姑姑叫回京城,帮忙给人医治病情。”
夏枢反应了一下,才理清他说的姑姑是夏娘。
然后快速扫过过往记忆,发现褚源似乎一直以来都习惯性称呼夏娘为姑姑。
但夏娘明明是褚源阿娘褚熙的闺中密友,而姑姑是父亲那系的关系,怎么论关系都叫不上夏娘姑姑的啊。
夏枢有些不明白。
不过他的思维跳跃也只是一瞬,对奇怪之处的好奇心很快就被褚源接下来的话转移走了全部注意力。
褚源道:“我同意了。”
“但是……”他自嘲道:“”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第325章
夏枢其实是很懵的。
一是交换条件他们牺牲太大, 二是褚源竟然同意了,而且还是在没告知他,与他商量的情况下自己做的决定。
他张了张嘴, 有心想说些什么, 比如询问褚源为何答应,再比如责问他为何不与自己商量就做了决定,但看着褚源如今状态, 发现很多话都没法开口或者是已不用开口。
“她临终遗言说后悔了。”褚源嗤笑一声:“后悔拒绝舅舅把你嫁给褚洵的安排,后悔眼光狭隘让褚洵失去了一个你这么好, 会为人着想的妻子……”
“多么的可笑, 你说是不是。”褚源抬起头,看着夏枢笑了起来,笑得胸腔震动, 全身都在颤抖, 眼睛却是红的:“可我比她更可笑, 竟然还要花费巨大去换她一个全尸,简直太可笑了。”
夏枢心里密密麻麻的难受起来。
他叹了口气, 起身将褚源的脑袋重新抱进怀里,轻抚他的背。
“不可笑。”他眼睛也有些湿润,轻拍他的背, 像哄一个婴儿一般温柔地道:“没什么可笑的,真的。你只是与占了你母亲位置快二十年的人告别之时,做了心中想对母亲做的事, 爱她, 护她,哪怕付出巨大代价也愿意。”
“而夫人……”夏枢顿了一下,道:“你们没有做母子、做家人的缘分, 你做了能做的事就够了,不必再有愧疚遗憾,也无需再为此伤心难过,此前种种一笔勾销,此后种种,我们重新开始。”
他将褚源的脑袋从怀里挖出来,捧着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我会在你身边,此行事了,孩子们也会在你身边,我们三个会是你一辈子的家人,不离不弃。我们会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开心一起,不开心也一起,一辈子相依相偎,相伴到老。”
褚源看着他明亮眼睛里氤氲出来的如太阳般的暖意,心脏一时间冰雪消融,四肢百骸里寒意与孤独也刹那了无踪迹。
“小枢!”他心中感动,反手一把将夏枢紧抱在怀里,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人融进胸膛,脸不停地蹭着夏枢脖颈,犹如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情不自禁地用挨挨蹭蹭的亲近表达自己内心数不清的喜欢与感激。
“嗯。”夏枢轻轻应了一声,感受到他从未有过的依赖,轻拍他的背,缓缓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夫妻俩抱了许久。
然后不知不觉间,竟相互拥着睡了过去。
夏枢再醒来,人已在床上,只是头有些昏沉。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褚源上前将他扶起来靠在胸前,试了一下床头杯子里姜茶的温度,喂到他嘴边:“把它喝了。”
夏枢捏着鼻子一口闷掉,辛辣又甜腻的味道直冲脑门,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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