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学子们这会儿也在讨论任务能否完成这个问题。
“除去一年三十六万石田租,以及二十五万两银子能买五十万石粮食,剩下还要赚五六十万两银子才能完成任务,五万两银子的本金翻十倍,这得猴年马月了吧?”
“修山路需得熟练工带着干,熟练工上哪里找?会不会像先前买不来药材那般,外县人根本没人会应招?而且名单上的人会好好配合吗?三万两银子就想拿下那么大的工程,真是闻所未闻。”
……
徐寿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所以他才找了熟悉信任的二三十个学子们过来商讨这些事,并试图把他们都留下。
他道:“现阶段是定南郡最艰难的时候,也是王爷和王妃最艰难的时候,无论任务有多难,都必须完成,否则王爷和王妃情何以堪,而定南郡的百姓们又该怎么办?”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有些神色讪讪。
说到底,人家王爷王妃所作所为皆是为定南郡考虑,包括徐寿这个不算定南郡人的同伴,也都为定南郡操碎了心,他们哪有脸去指责任务太难。
只是……
有人忍不住担心道:“我等离家太久,实在担心家人……”
“是啊!”其他人跟着道,都是一脸伤感之色:“不知道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有些人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他们到达安县之后,虽然缺乏药材,但衣食充足,就这样,患了伤寒重症的人都没在条件好了些之后坚持下去,死了近一半。而他们留在定南郡的家人,在衣食不足、疫情肆虐的情况下,能坚持多久?再加上像他们这些逃离定南郡外出求助的人,家人在官府那里又怎么会有好下场?顾达的爹娘阿弟就是先例,但他们都不敢深想,只是不断暗示自己,一定会没事,家里人一定在定南郡等着他们。
热血冷却下来后,所有人想的都是尽快回家,不想再停留片刻。
徐寿见所有人都眼眶通红地轻别脸庞,心里一叹,到底不忍再劝人留下。
想了想,他道:“你等回去之后,若是得闲,还请多宣扬王爷王妃美名,帮助王爷安抚人心,早日安定定南郡。”
其他人一听这话,知道他估计是不会再从这一波人中选择留下来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等义不容辞。”
……
第二日一大早,夏枢看着徐寿身后的二十个学子,再看看徐寿通红的眼睛、青黑的眼周,点了点头,冲大家说了些勉励的话,就让他们去忙了。
晚上的时候,他也没在晋县的酒楼里订席,而是叫县衙的厨娘做了十来桌菜,给要走的七十多名学子们送行。
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忙碌,每日都是看不完的账本,处理不完的两县调度,极度缺人状态下,夏枢是除了早晨天没亮起来练刀的时候,别的时间没一点儿空闲,每日晚上也是倒头就睡,梦里不是褚源那边的百姓们没有药材,哀嚎漫天,就是北地一片狼烟烽火,百姓们拖儿带女地逃亡,路上鲜血淋漓,不知是兵士们的血还是百姓们的血,触目惊心。
就这么个状态,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夏枢整个人就快速消瘦下去。
而其他人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都是精神紧绷,每日超负荷运转。直到四月下旬,红棉那里来信,说是第一批药材,共计五十车已于三月二十那日运往定南郡,预估四月初就能到达定南郡边界,并说之后每过一个月都会运送一批药材过去,至此所有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与红棉信件同来的,还有一大包制作随心解药的药材。
第207章
夏枢从侯村长家出来的时候, 已是傍晚申时。
今日六月初六天贶节,也是红杏与侯魁成婚的日子。
红杏嫁人,夏枢为表重视, 给王府里所有人都放上一天假, 让他们去侯村长家帮忙,而且他还封上一笔丰厚的压箱银,让红杏从王府出嫁, 同时亲自出面,担任婚礼的主婚人, 以及因着红杏没有家里人在此, 夏枢就以红杏娘家人的身份对侯魁一番敲打,叫他以后好好对待红杏。侯魁被他说的面红耳赤,连声答应, 红杏则感动的抱着他嚎啕大哭, 不舍得离开, 只叫从十里八乡过来看热闹、蹭喜气的百姓们笑的不成。
侯村长没想到自家小子成个婚王妃竟如此给面子,亲自到场且主婚, 一整天都红光满面、乐得合不拢嘴,连番向夏枢保证,一定会把红杏视同女儿, 绝不叫她在侯家委屈了。
对于红杏的婚事,夏枢非常满意。一是侯村长夫妇俩都是脾性和善的,他们只有侯魁一个孩子, 家庭关系很简单, 红杏在这样的家里不会受窝囊气,二是侯魁是个有能力且能服人的,如果不出意外, 侯村长之后接替成为村长的会是他。虽然小乡村的村长也赚不了什么大钱,但在村子里,村长就是最大的,再加上红杏是王府的宫官,月月拿俸禄,只要王府不倒,红杏在候庄甚至安县都是个受人尊敬的存在。
红杏从小被亲生爹娘虐待,追随夏枢时,说自己的心愿就是能在一个太平安宁的地方,有一块田,嫁一个好男人,生几个孩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安喜乐地过一生。如今红杏嫁给侯魁,只要两人勤劳用心些,日子就会是红杏期盼的那样。红杏得偿所愿,夏枢真的很为她高兴。
因为太高兴,夏枢就忍不住喝了新人敬的半杯酒,因此出了侯村长家的院子,走路还有些歪歪斜斜。
“王妃。”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枢顿了一下,由银月扶着转过身,看向李垚父子俩。
李留是侯魁的好朋友,今日侯魁大喜的日子,李垚便扶着李留过来祝贺了。
夏枢头脑还没迷糊,扫了一眼李留空洞的眼神,眉头微蹙:“他这是看不见了吗?”
“唉!”李垚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愁苦:“自你阿娘给的药服完,驴子就三天两头犯病,浑身疼的直打哆嗦,视力也越来越差,现在眼前白茫茫一片,若再不服药,怕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说着,他便开始一脸的欲言又止:“王妃,不知你阿娘临走之前,可有给王爷留解药?”
他似乎有些担心夏枢多想,又忙补充道:“或者是其他人制的解药也成。老头子不是想打解药的主意,就是想为驴子求一颗。他从去年的这个时候开始,病情越来越严重,身体断续的疼痛也一直没停过,老头子真的很心疼。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他的生日,老头子请求王妃能好心赐予一颗解药,让他视力恢复些,能在生日的时候,最后看一次这世界的花草树木、亲朋好友……”
夏枢其实很想给他一颗解药,但实际情况却是他无能为力:“阿娘说药都给李留用光了,王爷这里也没有旁的解药。”
宋大夫拿到药引子和药材之后,还没制出解药来。夏枢手里倒是有宋大夫先前试着给褚源制的解药,但这解药毒性大,阿娘也不让褚源乱吃药,褚源就连最开始在侯府中吃的明目的补药药丸子都停了。那毒性大的解药,夏枢为了李留好,自然也不能随意给出去。
其实夏枢还有些疑惑:“他的病情相对于王爷要轻的多,为何会三天两头发病?”
褚源若不是过度劳累或者是情绪剧烈变化,一般是不会发病的。但李留……夏枢打量他的身形,和褚源差不多,都是精瘦修长的类型,不存在说身子骨瘦弱的情况。
然而李垚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眼神有些怀疑,再次确认似的询问:“王妃那里确实没有解药吗?”
夏枢还没说话,银月就不耐烦道:“王妃岂会骗你等草民?再者,就算有解药凭什么就要给你家?”
“银月,不得无礼!”夏枢高声喝止她,然后看向李垚,摇了摇头:“确实没有。”
等李垚父子走后,银月撇了撇嘴:“张口就要解药,他以为解药好制啊。而且凭什么要给他,二十多年前他对宣和太子做的事情,大家都记得清楚呢。”
然后又小声咕哝:“驴子驴子,哪有给孩子起这个名的,难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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