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其中一名士兵急匆匆赶回来, 说前天晚上平远镇周边的山头上到处都是异族人,举着的火把密密麻麻, 把几座山都照的灯火通明, 听异族人模糊的话语,似乎是他们围了平远镇,有什么人趁夜突围后逃上了山, 他们正在寻找。后来山头突然起火, 他两人怕火势蔓延, 也怕被人发现,就趁乱下了山, 一个藏在平远镇周边继续打探情况,一个回来报告消息。”
“平远镇不知被异族人围了多久,但遇到危险, 王衍一定会想办法把王妃送出去。”高行眉头紧皱,看着元州,眼神里露出焦急与担忧:“前晚上异族人在找的人会不会是王妃?”
后来异族人抓到王妃了吗?
高行忧虑。
元州刚从昏沉中醒来就听到这么多消息, 脑子一时乱糟糟的, 他捏了捏眉心,没有回答高行的话,尝试去理清思路:“你说七日前就该到的粮草还未运来?”
“是。”高行道:“押运粮草之事机密, 每次的押运路线与时间都只掌握在张莫以及亲信手中。我也是上午才从张莫亲信的口中审问出具体时间与路线。”
张莫是冯拓舅舅,也是绥远镇的最高长官。二十天前,元州来到绥远镇劝说张莫派人救援临远镇,被张莫拒绝且囚禁,幸得高行想方设法施救,才得以逃离。
元州见情势危急,与高行一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寻机会趁张莫不备,将其斩杀,后来经过一番辛苦与努力,将张莫亲信或斩杀或逮捕囚禁,全部清除出绥远镇军队,又劝服其他军中将领,才最终取得绥远镇军队的控制权,给临远镇又支援了几万人过去。
不过夺权过程里敌人对抗激烈,情况凶险,元州胸口处受了不轻的伤。事态紧急,元州没时间休息养伤,伤口处理的也粗糙,天气炎热,没多久就发了炎,支援临远镇的军队刚出城门,他就高烧昏迷了过去。
这么多天昏昏沉沉,还一度失去意识,元州都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也是刚刚冥冥中感觉到有什么人或事放不下,他才一激灵从昏沉中清醒过来。
而清醒过来后发现,情况确实严峻。
“运粮队伍按理说哪怕不能及时到或者出了意外,也会派人来递个信,现在这情况,难道是半路被异族人截了?”高行猜测。
异族人缺粮,冯家和异族人勾结,常常暗送粮草,如果张莫有心把这批粮草送异族人,告诉异族人粮草运送路线与时间也不是意外之事。
只是……若这批粮草到了异族人手中,绥远镇接下来面对的不止是战事,还有粮草短缺。情况会非常麻烦。
“平远镇,没什么值得异族人围城的。”元州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道。
“王妃就……”高行想反驳,但话说一半,就反应过来。
王妃是皇后命之事,异族那边知道的也就几个王族,还都死了,普通的异族士兵是不了解这些的,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打王妃的主意。
当然,如果王爷封地富裕,拥有家财万贯,后院三千,异族人或许还会对他的家眷和家底感些兴趣,但他封地又小又穷,生活还极尽节俭,又只有王妃一个,派几千人打些芝麻粒的主意属于是得不偿失。
“所以……”高行顿了一下,明白了元州的意思:“是粮草?”
只是……
“那平远镇岂不是被围攻至少七日了?”高行皱眉。
说完,他当即起身,大步就要往外走:“我去安排兵马突围,时间要来不及了,需得立即支援平远镇、搜救王妃。”
“慢着。”元州出声制止。
高行这人日常吊儿郎当,行起事来却风风火火。
元州道:“王妃应该还在平远镇……”
“不可能。”高行虽停了脚步,却摇头:“平远镇守军只有千人,大多是禁军,未对战过异族人,他们哪怕对阵同样人数的异族人都没有优势,更何况是更多异族人。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王爷之前交代过,一旦遇到危机,不计代价也要保住王妃。王衍那人实诚,再加上之前没护住王妃,现在还属于戴罪之身,他不会不听王爷命令。我猜前晚上明目张胆逃到山上那人可能不是王妃,但情况危急之下,王衍很可能会抓住机会,趁乱将王妃送出去……”
王衍最开始就是元州提拔的,元州自是了解他,虽然王衍因为之前的事对他有隔阂,但他是相信王衍人品和能力的,不然也不会放心把家人放平远镇,独自一人来绥远镇经历九死一生的险境。
元州相信,有褚源的命令,若平远镇遭遇危机,王衍肯定会想办法把小弟送出来,但是……
“平远镇如若没有绥远镇的粮草,王妃或许会听从王衍安排离开。”元州语气有些无奈,他道:“但平远镇有粮草,把控着绥远镇的命脉,王妃必然不会让平远镇因为送自己离开而折损兵力。他会想办法帮平远镇抵抗异族人,实在撑不住了,也会烧掉粮草,是不会让粮草落入异族人手中的。”
而异族人现在还围着平远镇,显然粮草还在。
高行讶异:“当真?”
“自然是真的。他是我亲弟弟,还能有谁比我更了解他?”元州虽然担忧,但话语里却有些忍不住的得意与骄傲。
小弟脑子里有一根绳,元州现在已经模糊触摸到了,知道以小弟的脾气,只会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不会老实听话。
毕竟小弟那死倔脾气,谁见识过谁知道,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子比熊大,认定的事,拼上命也要坚持。再者,他还有一把好口才,常常能说的别人哑口无言、无力反驳,最终顺着他的想法行事。
元州想起小弟,是既骄傲又有点儿郁闷。
不过想起小弟身边的小鬼头,以及离开平远镇前一晚发生的事,却忍不住有些出神,见高行还在看着自己,元州收敛心绪,扶着床帐慢慢下地:“你守着绥远镇,突围支援平远镇之事就交于我吧。”
…………
永康十九年的六月初,平远镇取得了与异族人连日对战以来的首次大胜。
“此战异族人死亡四千余人,伤者不计其数。”景璟给夏枢报告从外面探听来的消息,他感叹道:“王将军平常老实低调,在安县的时候还有点妻管严,看不出来他如此深谙打仗之道,还把异族人打的落花流水,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从五月下旬开战以来,王衍三不五时就兵行险招,趁着异族人不注意,安排小队抽冷子给异族人一下,让异族人不大不小的出一出血。虽然守城战未有什么成绩,但三不五时主动出击的小胜利积少成多,还是以极小的代价,折损了异族人不下一千的战力,极大的鼓舞了平远镇守城将士的士气。
前日晚上王衍假装安排几波人掩护,送夏枢出城逃往山里避难,最后不仅把异族人引到山上,还成功分散了他们。平远镇这边大多守城将士在安县时经常被元州带着进山剿匪,熟悉山地作战,趁着黑夜中敌明我暗,好好的收割了一波异族人。后来异族人大怒放火烧山,大部队撤退不及,又被烧死了不少。整一场仗下来,异族人惨败,平远镇这边大获全胜。
“二……”夏枢想说二哥挑的人,怎么会不好,但想到元州现在生死未卜,景璟也好不容易压下心绪振作起来,便转了口,问道:“平远镇这阵子伤亡了多少人?”
“死亡三百多,受伤七八百。”景璟声音低沉了下去。
夏枢沉默了一下,问道:“账上还有多少银钱?”
褚源离开前留了那么多禁军保护他,自然也留下了足够的银钱来养那些人。
现在禁军全部收编进入军队,日常开销由军队负责,军饷也转由平远镇统一发放,他们账上的钱倒是暂时省下了。
“活钱还有六万两。”景璟道。
夏枢点了点头:“拿出一半作为赏钱,分发给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作战的兵士们。再从库房里看看,吃的喝的有的话,都拿出来给他们加个餐。剩余的钱,拿出一万两分给阵亡将士的家属,说不算军中抚恤,只是王府的一点儿心意。私下里再拿一万两给王衍,就说如此大胜没有大办酒席为他们庆祝已经是一桩遗憾,不能连为他和兄弟们庆祝的酒钱都省了。让他把钱收下,等哪一日异族人被赶走,平远镇安定下来,他和兄弟们拿着钱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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