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猫儿抓着夏枢的手哭的肝肠寸断,夏枢鼻子酸的不成,却只能忍着,好生安慰他,到只有褚源两人的时候,才忍不住趴在褚源怀里蹭了好久的眼泪。
“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嫌她不温柔。”夏枢抱着褚源的脖颈,难过的心脏都揪到一起了,哽咽道:“我宁愿她多骂我几句,多打我几次,也不想她走。”
“我知道。”褚源摸着他的脑袋,轻叹道:“她是个很好的长辈。”
“嗯。”夏枢抹掉眼泪,待情绪稳定了些之后,才问起傍晚的事:“你和元州刚刚在书房聊了什么,怎么那么长时间?”
聊的自然是燕国公府的双儿。
元州倒也不算个孬的,把夏娘告诉他的事情全和褚源说了一遍,还为先前的误解向褚源道了歉,只是元州也讲明了,虽然燕国公府双儿的事情和淮阳侯府无关,但元褚两家还有一笔账未清。
褚源对两家恩怨不甚在意,但他心中对夏娘的离开已有了隐约猜想,只是这猜想现阶段不适合说与夏枢听,因此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明日周康要将功赎罪,带人押送汤余等人进京,我们聊了聊可能出现的情况,决定再多安排一百人护送,到时候押送任务结束,也可以叫他们一并把各禁军留在京城的家眷护送过来,省的再安排人跑一趟。”
夏枢不疑有他,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说道:“那我这两日给阿爹写一封信,叫他们到时候一并带回去,若是几个月后阿姐那边稳定下来,没什么事,阿爹说不定会跟着他们一起过来,到这边住一段时间。”
“好。”褚源道:“正好王府已经盖好,咱们把正房留出来,给岳丈来住。”
“这倒不用。”夏枢赶紧道:“阿爹住厢房就成,你太客气了,他恐怕会不自在。”
阿爹的性格夏枢了解,到时候说不定王府都不会住。
褚源倒也没坚持,摸摸他的脑袋:“都听你的。”
夏枢谈起阿爹心情好了些,脑袋也有空想别的事情了,问道:“汤余那些财产可都全运到县城了?”
当初元州说汤余带着他瞧了五六处藏在地下仓库的财宝,经褚源审讯过后,汤余才抖落出来,原来狡兔三窟,他的藏宝处又何止五六处,连安县周边都有这人的地下粮仓和地下宝库。
这段时间,褚源专门安排了高景带着候庄十来个青壮以及被他提拔的一些什长、伍长,总共差不多二十人,在处理汤余的财物问题。
“有多少?”夏枢忍不住眼睛发亮。
他可最喜欢钱了。
有了钱,不仅可以修路、修桥,还可以给手下人发俸禄。当初承诺了红棉等一众丫鬟婆子,只要她们好好干,就给她们更换良籍,提她们做宫官,给她们每个月发放俸禄,现在秋收马上就要结束,是该对她们进行一番考核,兑现先前的诺言了。
褚源见他情绪好转,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回答,稍稍卖了个关子:“你明日去瞧瞧就知道了。”
第180章
夏枢虽出身农家, 但整理褚源阿娘嫁妆的时候,也算是长了见识。然而就是这样,当他看着县衙正堂上满满当当一屋子的金银珠宝时, 还是震惊了, 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不说珠宝、玉器,仅是金条银块,就装了十几箱, 粗略算一下,至少有几十万两。还别说汤余的手笔不止于此, 地下仓库里藏了足足有二三十万石粮食, 足够他们安县现四五千人口外加一两千禁军吃上十年。
不止是夏枢,就是元州、景璟见到汤余的这些财物,都忍不住瞪大了眼, 一副惊呆模样。
“这狗官如此盘剥百姓, 真是死一百遍都死不足惜。”元州虽然带着幂篱, 但语气中的咬牙切齿简直要透出薄纱。
近一半的粮食都已发霉,可以想见, 这些粮食绝不是一年半载积存起来的,前些年饥荒,百姓们饿的啃土, 死的死,逃的逃,汤余却囤积了大批粮食, 宁愿看着粮食堆在地下仓库里发霉, 也不愿拿出来救济百姓。
这种偷盗皇陵,通敌叛国,对百姓全无仁慈之心的狗官, 元州恨不得立即剁了他。
夏枢挑了挑眉,心道元州这段日子经历许多,倒是进步不小。
鉴于元州一张俊脸被阿娘变成了麻风脸,连出门都不得不带着幂篱,不敢露脸,夏枢就没有调侃元州,扶着褚源,听高景汇报汤余的财物情况。
除了从先皇陵墓里盗取的宝物,汤余的私宅以及各地下仓库中,共搜出来金条三万余两,银块二十多万两,均是没有徽记的私铸金银,而其他珠宝财物,更是不计其数。另外,在安县和晋县均发现汤余建设的私下粮仓,安县这里的粮仓装的满满当当,有粮食近二十五万石,但其中有八/九万石都是霉的,晋县那里粮仓里的粮食倒是新粮,但粮仓新建,粮食也就两三万石,估计其中大部分都是截留贪墨的两千禁军的军饷和口粮。
“他一个小小县令,任职安县不过六载,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金银钱财?”元州腿脚伤的很重,先前都是坐轮椅,拄拐行走也才这两日,所以他还并没有参与审讯汤余,今日到安县分钱,才知道汤余的“家底”这般厚。
“你忘了他和土匪们是什么关系。”夏枢道:“不止安县百姓,估计过往的商旅行人都被打劫盘剥了个遍。”
安县所在的六原郡位于李朝的中间位置,若想在郡之间跑商又不想绕远路,大多都要穿过六原郡,土匪们利用六原郡山多的地势,还不是想怎么打劫就怎么打劫,汤余有这么多金银财宝倒是不稀奇。
夏枢好奇的是土匪窝里是否也这般有钱。他先前安排人跟踪那一波土匪进了山,发觉土匪们也有好几个窝,人数还不少,就是后来一直忙,元州受了伤,禁军们在训练,就给暂时放到了一边。
此时元州问起,夏枢就道:“马上秋收就要结束了,得防着土匪们了。”
秋季风调雨顺,尽管官田荒了两三年,但百姓们的收成还是挺不错的,一亩田基本上都能有一石半的粮食收入,夏枢算了一下,交了税之后,只要没有意外,封地的百姓们几乎家家都能吃饱饭,甚至家里还能有余粮。
这个时候防土匪的任务是重中之重。
其实不用夏枢提醒,元州都不会忘了那些土匪。他还记得和褚源的分账,汤余的财产是一九分账,他一褚源九,但土匪们的财产可是五五分账。看到汤余家底这么厚,元州几乎都能想到收拾了土匪之后,他的库房得扩充多少倍。
所以土匪一定要除,且必须是尽快。
他道:“放心吧,土匪全交给我,保证封地安安宁宁的!”
……
看过金银财物之后,褚源安排高景代他和元州分账,他则由夏枢陪着,巡视坐落在县城四周的灾民宿舍以及秋收情况。
宿舍是整齐的砖瓦排房,有的户人多,在夏季的大建设中出力不少,就分的房多;有的户人少,比如鳏寡老人或者失了亲人的孤儿,不能干重体力活,日常帮着养牛放牛或者干些其他杂事,就分的房少,但总体上都保证了每一户都至少有一间房,每个人都有房住。
现阶段秋收农忙,家家户户在自家四周垒了三尺高的土墙,弄出简易小院子,院中晾晒着玉米、高粱,或搭建了简易的土灶,年纪小的孩子一边照看着得之不易的粮食,一边揽下一家人三餐饮食,年纪大些的孩子则全跟着爹娘爷奶进了田里,奋力抢收。
秋收辛苦,但就是钻进玉米、高粱田里,蹭的一脸黑灰、划的满身细小伤口的孩子们都不见疲累,更别提经历了人世离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大人们,各个都脸上笑开了花。夏枢赶着牛车经过时,时不时就能看到挎着筐子、各块田里叽叽喳喳乱窜的孩子们,也能听到田里或粗噶或柔细的笑谈声。秋季收成好,每个人都很欢喜。
当然,若是乡间的路再好些,夏枢的心情会更好。
巡视完灾民们这边,他就带着褚源把其他村庄全巡视了一遍,一连好几日下来,辛苦倒是小事,看着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心情足以抵挡这微末的疲累,但唯一不足的就是,夏枢感觉自己屁股都要被颠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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