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柏本是要回京处理一些褚三生前交代的事,但路经云河边的客栈时,听到隔壁房间几个腔调怪异的人在商量怎么处理燕国公府的孩子,他发觉不对,悄悄跟在后面,才发觉是几个异族。”夏娘道。
可惜她赶到的时候,褚柏已经不行了,告诉了她孩子在哪艘船上,就去了。
元州神色怔怔地看着她:“所以他断了的那只手抓着小弟的襁褓,不是在抢小弟,是在护着小弟,是吗?”
夏娘这才明白过来他刚刚为何会问褚琼有没有安排人抢孩子,顿时脸色难看,气的破口大骂:“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元州被骂的如此难听,脸色也非常不好看:“褚琼勾结异族,杀害二叔,我就怀……”
“你怎么不说是你二叔勾结异族,杀害褚琼呢!”夏娘厉声打断了他。
元州瞠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夏娘气的脸色铁青,怒道:“你当场看到了,还是亲耳听他们说了,你就敢如此给一个赤胆忠魂的英烈冠上叛国的名头?”
元州咬牙:“二叔绝不可能,褚家早有扶持褚源的念头,所以……”
“所以就必须是褚琼吗?”夏娘再一次气急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着元州,眼神讽刺:“看来我在你们燕国公府众人的眼中,怕是跟叛国贼无异了……”
“我没有……你什么意思……”元州懵了。
夏娘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问问你阿爹,当年是谁第一个提出要扶持褚源登位的。”
元州:“!!!”
“……是你?”半晌,元州才说出一句话,声音抖的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冷厉的女人,觉得一切都难以置信。
“是我。”夏娘嗤笑道:“是不是现在又觉得你家双儿是我抢了,送给异族的?”
“我怎么会那么想……”元州被她冷漠、鄙夷的眼神看的心里极度难受,他连忙道:“你追小弟追了一路,又尽心尽力地给他找了个好人家,他才得以平平安安长大,出现在我们一家面前,你现在又收他为干双儿,显然是极喜欢他……”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夏娘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话,神色有些莫名:“小枢不是你家双儿啊!”
元州:“…………………………”
他脑中一片空白,耳朵也嗡嗡响,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夏娘眼神跟看傻子似的,少有的耐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小枢不是你家双儿啊!”
元州:“!!!”
第177章
夏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跟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声音里的嘲笑都掩不住:“你在想什么呢,小枢怎么可能是你家双儿?”
元州犹是不愿相信:“不可能, 他明明那么像阿娘……”
“你是不是在骗我?”他瞪着夏娘, 突然他想到一种可能,神情一下子变得急切起来,疾走到夏娘身前:“你是不是恨燕国公府, 所以才故意说……”
“是啊!”夏娘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我是恨燕国公府!”
不待元州情绪缓和,她就接着冷声道:“所以若是我找到燕国公府的双儿, 别说不叫你们相认了, 我连面都不会叫你们见,会直接把他送到深山大川,叫你们一辈子找不到他在哪儿。”
元州听出了关键, 一下子愣住了:“你没找到小弟?”
夏娘从窗台又走回床尾, 双手抱胸, 在椅子上坐下来,嗤笑了一声:“你当那些异族人是好杀的吗?”
元州突然想起先前的事, 神色怔怔地看着她:“两个月前那些异族找你寻仇,可是因为这?”
还有十几年过去了,异族人至今惦记的“异宝”……元州就算再迟钝, 也反应过来夏娘这十几年来,因为小弟,过得是什么日子。
那一日图塔突然认出夏娘这个仇人, 张牙舞爪地攻击夏娘, 夏娘却连惊讶都没有,还知道异族人至今在求李朝“异宝”,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类寻仇以及寻“异宝”的行为, 图塔他们这一批人也不是第一批寻仇或者寻异宝的异族人,以前夏娘可能是躲过去了,也可能是把人给悄悄地杀了,但无论如何假定,有一点必是肯定的,夏娘这十几年来必是在时刻警惕,怕是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元州想到侯村长介绍夏娘说她是死了丈夫,才独自一人寡居于候庄。现在看来,她怕是连婚都没有成过,怕被人发现行踪,才在气候不好、不易走动的季节,蜗居此处,暂时安歇些时候。
“对不起!”元州想清楚之后,非常愧疚,眼眶通红地道歉:“我不该那样冤枉你!”
夏娘微怔了一下,嗤笑一声:“你倒是比你阿爹强些,知道认错。”
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语气到底缓和了些。
她看着地面道:“你也不用道歉,我说的是实话,若是真的找到你小弟,我会按照你阿娘的遗愿,把他送到你外公那里。但是你也知道,你外公行踪缥缈,谁都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是否还活着,我能做的也只是把你小弟送入深山,给他找一个好人家,叫他在有生之年都足不出山,谁都别想找到他。”
“只是……”她轻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杀了五个异族人之后,还活着的那个为逃命,就把你小弟的摇篮扔进了水里。我水性一般,加上大战之后力竭,跳入河中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已在千里之外的北原郡。”
元州一惊:“小弟呢?他没有被一同救起吗?”
夏娘摇了摇头:“那地方河流分支,水流湍急,我被冲进流向北原郡那支,路上被过往的行商救起。你小弟则进了朝东北方向那支,进的是镇北郡。”
“后来我沿途打听,但因你二叔和褚三战死,镇北郡那段时间正被异族肆虐,到处都是流民,河道中也遍布饿死的幼童尸身,人心惶惶,没谁对一个河流中的摇篮有印象。”
元州听到此处,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丝希望:“你没寻到,那小枢也不是他养父的亲生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小枢养父路过,救了小弟?”
夏娘的眼神非常同情:“我原是也抱着他被人救了的想法,后续又多方打听,寻了他许多年。永康七年的时候,北地发生饥/荒,许多北地人辗转逃往东原郡,我也去了那里,然后就在那里见到了你小弟。”
“不过……”夏娘声音低沉道:“他已经去了,饿死的,瘦瘦小小的,看着比刚出生时也没长大多少,被后来的家人用小时候的襁褓包了起来,埋在地下,只是尸身却被野狗挖了出来,被我路过瞧见了襁褓碎片,才发觉他的身份。”
“我把野狗赶走,又重新找个地方把他埋了。之后辗转找到他后来的家人,他那家有一双姐弟,迁徙的时候也后他一步饿死了,阿娘和阿爹倒是还活着,只是两个人都疯疯癫癫的,一个挑着扁担,一个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每日傻笑着不停地哼着摇篮曲,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一问他们孩子的问题,他们就哭,什么话也打听不出来。后来我把他们安置在北原郡一个村子里,请了婆子帮忙看着,只是有一日我出门办事,回到家之后,却发现婆子看管不力,他们点了火把自己连同房子一起烧了。”
夏娘轻叹一口气:“本来想把你小弟的事情写信告知你阿爹,但考虑到他的为人,我怕他为表忠心把你小弟的骨灰给埋进皇家陵墓里,给李倓那狗东西做陪葬品,那样的话,你阿娘就算是死了,怕也得晚上托梦来骂我。我就压下此事,把你小弟和他后来的家人们合葬在一起了。”
她说的如此详细,元州就算不想相信也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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